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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高高的奉天殿台阶望下去,这个以苏晏为中心的官员群体,仿佛苍穹上一团崭新的星云逐渐成型,将在大铭政治舞台绽放异彩。
    这份向心凝聚之力,使得紧接着的朝会上,皇帝对再立功绩的苏次辅的表彰,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至于原本就对苏晏憋着一肚子恶气的次辅谢时燕,如今见斯人更加得势,简直要气出心梗……没奈何,内阁五人,另两人包括首辅都已彻底倒向苏晏,他与辅臣江春年势单力薄,之前又给苏晏扶轿杆大大损失了颜面,如今也只能捏着鼻子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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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朝后,皇帝召内阁诸臣于御书房议事。
    桌面铺展开一张巨大的中原舆图。朱贺霖示意富宝念过一遍戚敬塘上呈的最新军报,对阁臣们说道:“贼军烧毁漕船后北进,其转战范围北起霸州,南至汤阴,兵锋直抵近京地区。”
    “竟离京城这么近了?!”谢时燕听了脸色作变。
    有些口吃的江春年一惊,磕巴得更厉害:“提、提督军务的戚、戚敬塘……为何讨、讨贼失利,当初他、他不是对付廖、廖疯子很有一、一套……”
    于彻之不耐烦听他甩锅戚敬塘,直接打断:“贼军分兵牵制我方军力,我方逐个突破时,他们又里外合力突围,着实不好对付。再说,地方卫所战力不济,这也是固有的顽疾,军心涣散不说,军械配备也不齐全,叫戚将军短时之内如何提升战力?依我所见,不如调宣府、大同、辽东等边军精锐骑兵,由我亲自率领,与戚将军互为犄角。”
    杨亭有些迟疑:“可于侍郎年尾时旧伤发作,至今未痊愈,勉强领兵上阵,只怕也难以负荷长时间的转战。不如另谋良将。”
    “廉颇老矣尚善饭,我还没到卸甲的年纪!”于彻之说得急了,气息牵动肺腑间的旧箭伤,忍不住弯腰一阵猛咳。杨亭拍抚他的后背,好意劝道:“于侍郎保重,养好身体,再上阵不迟。”
    朱贺霖沉声道:“调边军讨贼,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眼下北漠虎视眈眈,朕担心一旦他们察觉边防军力削弱,会趁机入侵。那时我朝腹背受敌,形势会更加危急。”
    说着,他忍不住偷眼去看苏晏——
    阿勒坦的国书他看过了,但他不相信对方真有和谈的意向,故而扔进了抽屉里没有回复,也没有对朝臣公布,打算再观望观望。只是,这事他还没和清河合议过,不知清河见自己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国书被束之高阁,会不会不高兴?
    此时苏晏正俯身在桌面上研究那张舆图,似乎并未在意到这一点。
    杨亭却格外关注苏晏,斟酌之后开口:“贼军逼近京师,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苏阁老可有什么好计策?”
    苏晏边琢磨舆图上标注的敌我双方行军路线,边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并不认为王氏兄弟能打到京师,他们甚至连京畿防线都攻不破。”
    谢时燕抓住一切机会给他上眼药:“苏阁老从未领军打仗过,就敢下此定论,靠的难道是纸上谈兵吗?”
    苏晏反问:“谢阁老莫不是以为京畿守备力量只有‘五军、三千、天机’三大营?天子亲军二十六卫,足足二十万人,难道战力不如三大营?”
    谢时燕一愣,望向皇帝。
    朱贺霖当即开口,声音里还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劲儿:“朕的亲军可以投入战斗,万一贼军攻打京畿,朕还要御驾亲——”
    “征”字尚未出口,苏晏扭头瞪了过来:“二十六卫各有指挥使,其中能调出京城作战的至少有十四卫,让于阁老挂帅即可,何须劳烦皇上御驾亲征?莫非皇上是嫌弃我们这些为臣的不能替君分忧吗?”
    御驾亲征是所有阁臣的痛点所在,无论彼此分歧再大,此刻都统一了战线,齐刷刷望向皇帝,脸上神情明晃晃写着——皇上不收回此言,臣等就要跪门极谏了!
    朱贺霖被苏晏反将一军,迫切想要领兵打仗、一展雄风的冲动顿时萎了,干咳一声,登时转了话风:“朕还要御驾亲临京城的城门楼,为大军提振士气。”
    苏晏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转向谢时燕:“谢阁老对我的推论有疑惑,我亦不妨为君解一解惑,来来来,坐下听。”
    他状似热情地手按谢时燕的肩膀,用力往下压。
    这种招呼学生坐下听讲一样的语气是什么意思?谢时燕不坐,傲慢地闭眼袖手。
    苏晏转头问皇帝:“皇上体恤臣等站了许久,可否赐座?”皇帝颔首后,他又道,“哦,谢阁老不想坐,那就他一个人站着,咱们坐。”
    这下不止是听讲,更像罚站了,而且就罚站他一个。谢时燕无奈,只能就近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
    谢阁老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杨亭微微摇头,忍笑入座。
    苏晏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正色道:“京师防备森严,王氏兄弟草根出身,虽不乏小人物的精明与狡狯,却缺少成大事者的眼界与魄力。只要他们在京畿碰个壁,就会知难而退,调头向南、向东,继续游击作战的那一套,想从拉长的战线上把我朝兵力拖垮、国库耗空。”
    在座阁臣中,于彻之最有作战经验,曾数次围剿过廖疯子的乱军,闻言点头表示认同。
    “照清河这么说,贼军这种拉长战线的策略,该如何应对?”朱贺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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