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辰边琢磨,边点头:“好主意。这样也正好可以避开京畿的南防线。”
两人迅速商定,下令手下把高朔与阮红蕉各自绑了,一个带回枚园继续软禁,一个丢进地牢里关起来。
同高朔一起被俘的锦衣卫共有六七十人,把本就不大的地牢塞得满满当当。而阮红蕉被兵士们扔在小楼闺房的地板上,房门也被反锁了。
乱糟糟的脚步声消失后,阮红蕉睁开双眼,从地板上慢慢坐起身,手指伸出抹胸,从饱满的双峰间掏出一张纸片。纸片像是从小本子上直接撕下来的,上面用碳粉潦草地涂了六个字:相信我,配合我。
纸条是在押解的半路上,在茶楼倒塌的混乱中,不知被何人弹入她怀中的,阮红蕉原本不知其意,但从城头摔落时被高朔接住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懂了。捏着纸条凝思片刻,她点燃烛火将之烧毁,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无声地道:我信你,纵死无悔。
再说王氏兄弟匆匆整军,出城往南,在拂晓时分赶到大清河畔,据高远眺,果然见河面星点火光正在移动,苍溟烟波中隐约可见战船的轮廓。
两人遂按商定的作战计划,派大批水鬼下河偷袭,又将其余士兵埋伏在河岸附近的林谷中。
水鬼悄无声息地潜至河心,用带勾爪的飞索攀上甲板,骤然发难,袭杀水师营的士兵,抢夺战船控制权。
猝不及防下,水师营吃了大亏,虽也拼力反击,却被敌方控制住的战船火炮轰得七荤八素,前面一批刚刚靠岸的船,又被埋伏在岸边的义军围攻。一通混战之下,兵力不足的水师营被吓退了,驾驶着仅剩的几艘船退回三角淀,还有不少人跳船逃生。
王氏兄弟此役可谓大获全胜,缴获战船百余艘,皆是苍山船、鹰船之类小巧机动的轻型船只,放在海上经不起大风浪,但在水势较缓的江河中游刃有余。
清点完战利品,王武与王辰当即拍板:由他们率大部分义军,驾驶战船往东,从天津卫附近进入北漕河,突袭京师。其余义军继续由霸州北上,吸引京畿防备的火力。
至于阮红蕉和立了“大功”的高朔,自然是不能放人的,王武命手下回城去提那两人,准备装上船一并带走,指不定到了攻打京城时还有用。
义军们在王氏兄弟的指挥下,分批登上战船,两个时辰不到,将这百余艘船塞得满满当当。
王辰看了看天色,直犯嘀咕:“去提两个人而已,怎么半天还不到?”
王武也在犯嘀咕:“连下数日雨,河水该上涨不少才是,为何反而觉得水位比枯水期还低了几分……”
兄弟俩正在江中船面上凑头商议,忽然有个亲兵抬头四望,侧耳细听,疑惑道:“什么声音,轰隆隆的像打雷,你们听……”
众人纷纷随之细听,天际闷雷滚动之声仿佛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与此同时,西面的水天交接处隐约出现了一道白线。
王武、王辰在内陆长大,对大江大海不甚熟识,手下有渔民出身的,见状变色叫道:“是洪峰!”
说话间,洪峰眨眼而至。原本清澈的大清河像被哪吒的混天绫在上游搅动,掀起的浑浊湍急的洪峰线,如千军推进、万马奔腾,向他们汹涌而来。
义军们抢夺来的轻型战船,怕是抵不住这般洪流冲击。王武高声下令:“靠岸!所有船只靠岸!”
兵士们努力把船驶向岸边,然而不少船只吃水越来越深,逐渐下沉,船舱里也开始进水。
水鬼们冒险下到河里查看情况,回来急忙禀报:“船底被凿了好几个大窟窿,又用蜡封上,短时能防水。但是泡得久了,又被浪冲击,封蜡便开始融化……这些船最后都会翻!”
王武和王辰脸色大变,望着逼近眼前的滚滚洪峰,声嘶力竭地呼喊:“稳住!尽量稳住船身,靠岸就安全了!”
洪流不可阻遏地席卷而来,浊浪旋涡将这些轻型战船像玩具一样肆意拨弄,一时间奔浪声、呼叫声、哀嚎声响彻河面。
西面上游,戚敬塘命部下将堵塞河道的沙袋、巨木等物,用火药炸毁。临时建起的大坝被拆除,蓄积到即将决堤的猫儿湾终于有了宣泄口,水位落差形成洪峰,朝大清河奔涌而去。
亲兵看得咋舌,喃喃道:“竟有如此大的威力,简直如黄河决堤一般……”
戚敬塘感叹:“天威固然可畏,但更可畏的是能灵活利用天威的人力啊!”
眼见猫儿湾的水位逐渐降低,洪流即将平息,他抖了抖手上长枪,高声喝道:“兄弟们,随我去大清河南岸围堵乱军,把他们的半边退路给堵死了!”
王武与王辰在翻船后的洪流中挣扎,大难不死,被几名水性好的士兵拖上岸,昏昏然不辨南北。
吐完腹中河水,他们才认出这是北岸,离他们之前登船的地点不远。
回头看浊浪滔天的河面,部分船只被卷走,大部分都半沉没,剩个船尾翘在河面。兵士们也被水流冲走不计其数,但好在幸存者也不少,正努力游回岸边。
王武气恨懊恼得直捶地,嘶声道:“船被动了手脚,洪水也来得突兀,那个锦衣卫是故意把我们往陷阱里引……谁!谁设的局,太狠了!太狠了!”
数百丈外的土坡上,从永清急行而来的大军展开了“沐”字帅旗。大旗下,朱贺霖驭着坐骑赤霞飞,挥鞭遥指河岸边无数黑点般的人影,高声下令:“敌疲我壮,敌士气低迷,我战意高昂,天时地利皆在我,此战必能全胜!将士们,随我冲锋,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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