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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拉小爷共沉沦,朕不屑与北蛮子相提并论!”朱贺霖恼火间连换了几个自称,最后威胁道,“你要是再胳膊肘往外拐,休怪本帅军法处置。”
    “好啦好啦,我不说阿勒坦行了吧。”苏晏很识时务地退了一步,“不过你得听我一句劝,别正面强攻,兵力悬殊,凶多吉少。”
    朱贺霖答:“我晓得。正打算兵分三路,我亲领中路军去试探与挑衅,最好能将阿勒坦与其主力诱出昌平,到榆河附近就好下手了。左哨军、右哨军就埋伏在红桥与白浮之野,到时两翼包抄,才有可能以少胜多。”
    苏晏想了想,道:“策略是好策略,不过我还是希望化干戈为玉帛……你也别瞪我,你不是曾问过我,阿追的去向吗?”他在薄暮中伸手指向昌平方向,“阿追如今就在北漠军中。”
    朱贺霖脑子转得极快,登时转怒为喜:“你让荆红追监视阿勒坦?关键时刻他一剑斩敌酋,可不就是止干戈了么?”
    苏晏没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他的想法,无奈道:“反正我跟着你所率的中路军同去昌平诱敌,顺道与阿追接头。”
    朱贺霖也不放心把他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于是向左、右哨官说明了战术,让他们各自去安排伏击地,自己带中路军一万人马,打着“沐”字帅旗,直扑昌平州的州城。
    此刻荆红追正与阿勒坦在城外小河边理论,没理论出共识,决定暂时搁置争议,先确保苏大人交代的事。荆红追遥遥听见大军行进的马蹄声,不知来者何人,于是向阿勒坦及时示警,给了他集结麾下的时间。
    两方在州城的城门外剑拔弩张,双双摆出“来呀,来打我呀”的架势,亏得荆红追目力过人,在火把摇曳的昏黄光线下,认出了为首的朱贺霖与苏晏。
    “是大人!还有……”荆红追决定先不暴露朱贺霖的身份,后半句改口,“还有沐将军。”
    阿勒坦喜上眉梢:“原来是我的乌尼格来了!我这便派人去阵前传话。”
    荆红追道:“用不着,几个闪身的事。”说着转眼消失在原地,一众北漠士兵只觉头顶似有夜鸟飞过,抬头时连掠过的残影都看不清。
    须臾工夫,荆红追已穿过两军对峙的战场,出现在苏晏与朱贺霖马前。将士们眼前一花,凭空多个人出来,正待上前拿下,却听苏阁老惊喜地唤道:“阿追!走,带我去见阿勒坦。”
    又转头望向朱贺霖:“沐将军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喝个茶,聊聊?”
    聊个屁!朱贺霖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下令骑兵冲锋,又听苏晏唤道:“等等阿追,这样不行……你带我去野外找个僻静地地儿,只准他二人单独来。”
    荆红追应了一声,携着苏晏调头朝南面山岭中白虎涧的方向去。
    两道传音入密送至阿勒坦与朱贺霖耳中,两人皆是一怔,继而暗恼又无奈地吩咐了周围人几句,便策马离开各自军阵,孤身朝荆红追消失的地方追去。
    被甩在原地的双方大军,见主帅径自离场往同个方向去,倒似约好了要临阵私奔似的,不由得一脸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还打不打?”有人小声问军中副将。
    副将尴尬地搓着鼻子:“打什么打!主帅下令‘原地据守’,就是打先不开打,退也不能退的意思。”
    另一边,北漠将领们问斡丹:“所以……我们现在能做啥?”
    斡丹想了想:“原地就坐,架起篝火烤羊肉吧,馋死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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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夜间山岭春寒料峭,在一座掩门空置的猎户小屋前,荆红追脱了外袍给苏晏披上,又寻来院子角落的枯柴,点燃篝火给苏晏烤暖手脚。他将此行简洁快速地禀报完毕后,阿勒坦与朱贺霖两骑循着火光,正好赶到。
    “来来,下马,坐这儿。”苏晏指了指篝火两侧的条石。
    阿勒坦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沉稳入座。
    苏晏朝马背上怒气冲冲的朱贺霖招手:“来啊,夜里挺冷的,烤个火。”
    也许是为了给苏晏面子,也许是好奇葫芦里卖什么药,朱贺霖脸色臭归臭,还是忍住了没发作,下马走过来,在苏晏的手边坐下。
    两国之君隔着火堆,分别坐在苏晏左右手,气氛那叫一个令人窒息。而贴身侍卫这会儿倒挺大度,把两军对峙的战场腾出来给他们,自己坐在长条篝火最远的尾巴梢。
    这当口,苏晏其实也是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有点晕乎乎,但他一贯重颜面,就算心里打鼓也不能叫人看出来。
    清咳一声,他开口道:“二位初次见面,在下就觍颜为双方做个介绍——”向左一摊手掌,“孛儿汗虎阔力的继承人·神树之子·草原共主·北漠圣汗·阿勒坦。”向右一摊手掌,“大铭天子·铭太祖曾孙·九五至尊·清和帝·朱贺霖。”
    ——这就是铭国新登基才一年的皇帝,看着有点太年轻了。不过铭国几任君主都不长命,的确是该早点上位,也许还能多享受几年,好坏总能留下点痕迹,否则没了之后连庙号都不知该怎么取。
    ——这个蛮荒巨兽一般的男人就是阿勒坦,果然不负“瓦剌恶鬼”之名,光看这肤色就与书中夜叉罗刹无异,非人哉!又听说性情残暴,好以人骨为器,清河流落在北漠的两个月可真遭罪了。
    两位君王心怀戒备地移开了扫视彼此的眼神。正如两虎相遇,往往不会第一面就拼个你死我活,而是转着圈评估对方的分量,盘计自己的胜算,直到在某个瞬间抓住了破绽,才会猛扑上去一口咬断对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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