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但满怀希望地赶过来,又期待落空的滋味真不好受。清河,你说我们在这里守一夜,能等到父皇么?”
“我心里也没底,也许皇爷只是临时有事离开,过后还会回来……总之试试看吧。明日拂晓,皇爷若仍未现身,你在这里继续守着,我打算进城。”
“你一个人进城?不行!如今苏小京带着宁王的军队盘踞在城里,他是鹤先生和弈者的一枚棋,身边想必有些布置,你若是与他碰面,这个叛主之仆唯恐昔日身份被拆穿,很可能会对你不利。”
苏晏摇摇头:“我必须回到朝堂,把苏小京这颗明面上的棋子拔了,逼弈者不得不现身。苏小京不是心心念念想当信王之子,取回‘属于’他的帝位么?我偏不让他如愿。我要说服杨首辅,以内阁的名义发出诏令,请豫王回京‘继位’。豫王之前托病不奉朝廷的金牌,这次若是响应诏令准备入京,你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苏小京,以及他背后的弈者,会不会跳起来咬我?毕竟没了你,我就是他们达成目的的最大阻碍了。”
朱贺霖知道他这招临门一脚的确可能逼得弈者现身,但也可能把自己的安危赔进去,坚决不同意。哪怕苏晏提出带他身边的一干锦衣卫同去,也不行。除非带上荆红追,他还安心些,其他人都达不到万无一失。
“阿追要继续留在阿勒坦身边,暂时调不回来。而你要继续当‘沐将军’,率部在城外随时准备来个一锤定音。”最后苏晏想了个变通之法,“这样吧,你给写个密旨,我先联系腾骧卫指挥使龙泉,由他来保护我。”
按他们的计划,这里势必要分开一小段时间,朱贺霖再怎么不放心也只能答应下来,起身去写这道密旨。
他们在水榭不眠不休地等了一整夜,也没有等来心中思念的那个人。
拂晓时分,苏晏带着百来个锦衣卫组成的一小支卫队,出现在城东的广渠门外。京城守军因为北漠大军压境而绷紧了神经,忙着进一步坚固城墙,又兼之前听从蓝喜要求放朱贤进来而挨了训斥,这会儿连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多说两句还要用弓箭射他们。
无奈之下,便衣的锦衣卫们换回麒麟服、绣春刀的打扮,又递交了腰牌、内阁印信等让守军送到五城兵马司去验明正身,折腾到天色大亮,方才见城门开启,一队北镇抚司的缇骑在高朔的率领下冲出城门,语气难掩激动:“苏大人可回来了!卑职奉杨首辅之命,前来迎接!”
苏晏觌面便问:“阮姐姐呢?”
高朔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她没事,已从霸州被我安全护送回京城。”
苏晏欣慰地笑了笑:“太好了。”
高朔收敛笑意,肃然道:“有件大事,卑职必须立刻禀报皇上,敢问圣驾与苏大人不在一处吗?”
苏晏道:“什么事,你先报给我听听。”
“国无主,民心难定,尤其接下来要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守城之战,更是不能没有主心骨。所以朝臣们决定今日立宁王为‘代储君’,但因宁王病重,由宁王世子代为受封。辰时会在奉天殿里举行个简短的仪式,看天色这会儿就快开始了。”
苏晏闻言连忙上马,催促道:“快,我们进宫。你先帮我做件事,去联络腾骧卫指挥使龙泉……”
第436章 本朝第一奸臣(上)
一大队锦衣卫缇骑簇拥着苏晏,在清晨的京城街道上飞驰。
比起往日的熙熙攘攘,眼下街道有些冷清。随着皇帝离宫、北漠兵临城下的消息传开,全京进入戒严状态,百姓们被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迫感笼罩着,连家门也不太敢出了。
苏晏沿着宽阔的正阳门大街向北面的皇城飞驰,忽然觉得天光有点儿暗淡下来,像是哪片乌云遮住了太阳。
路旁忽然有人高声叫:“快看——天狗吞日啦!”
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东方的天空,果然看到了日食的罕见景象,明亮的日轮从右下角被蚕食出细细的一弯缺口。日食刚刚开始,不知是全食还是半食。
“不祥之兆啊,只怕要出大事!”“北蛮子要攻城了,这是老天爷的警告……”“快,把锅碗瓢盆敲打起来,赶走天狗!”周围的民众们仰首望天,喧哗声四起,充满了担忧与恐慌。
苏晏注目几秒后收回视线,沉着脸抖动缰绳,把马力催发到极致。
威严的午门城楼矗立在前方,由羽林卫把守的左右掖门是朝臣们出入的通道。苏晏没有减速,策马直朝左掖门奔去。
守门羽林卫将手中的长戈顿地,厉声大喝:“谁敢纵马午门?!”
高朔急声提醒:“苏大人,午门外百官应下马步行……”
苏晏转头,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我要闯宫。”
“什么?”高朔错愕。
“我,苏清河,要纵马直达奉天殿。”
高朔整个儿懵了。
在对方嫌弃似的微微皱眉中,他醍醐灌顶般开了窍,拿出与锦衣卫身份相配的嚣张气焰,冲着羽林卫高声反问:“苏相回朝,哪个敢阻拦?!”
苏相回来了?传言皇上暗中离京时把苏相也带走了,如今他回来,是否意味着圣驾……守卫们一晃神,苏晏的坐骑已从眼前掠过,身后紧随着大队威风凛凛的锦衣卫,踏过金水桥,穿过奉天门广场,直向外廷第一殿的奉天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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