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接过来一看,不禁哑然:“这信……”
楚绍“嗯”了一声:“怎么?”
赤珠一直躲在方青旁边不吭声,此刻心生好奇,探头看了一眼,讶异道:“字迹很是眼熟,像陛下写的。”
楚绍耳中一阵嗡鸣,全然猜不透元景在这件事扮演了什么角色,听见乌什图在旁边冷笑一声,估摸着他又要冷嘲热讽一通,索性绕到另一边桌前,自顾回信。
今日回冷,晌午时太阳还现了一瞬,到了黄昏,却只见阴云漫天,似有一场大雪将要到来。元景忙了一天,直到深夜才回到住处。秦雁锋见他指间墨痕点点,还沾着一丝污血,亲自打了热水,供他洗手。元景被他看着躺下休息,耳边一听得脚步声远去,便悄然起身,披上一件黑色大氅,朝夜色深处而去。
魏太子将信送出之后,怕大燕派人袭营,连夜将关着楚驭的囚牢藏到一座行帐之中,门前守卫也只照寻常安排,若非知晓内情,绝难一下子找到这里。元景分辩了几次,才寻对地方。
守卫横刀阻拦,喝问道:“来者何人?”
元景将腰间令牌抛给他:“我是秦将军的部下,奉他之命,过来问话。”
那守卫白日也曾见过他,闻言倒不怀疑,查看之后,将令牌交还给他,道:“此乃关押人犯的重地,没有太子殿下的手令,恕我等难以放行。”
元景动也不动,沉声道:“殿下正与将军商量军务,为着一件要事不明,才派我过来,我回去讨要手令不难,但一来一回误了大事,你们担待的起么?”
守卫互相交换着目光,皆有些迟疑。元景冷笑一声,劈手夺过令牌,转身便走。守卫见他气势完足,不似作伪,已然信了,口中道:“小兄弟且慢。”连追数步,才将元景请回。
元景进门之时,里面只得楚驭一人,刑囚官在任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硬气的犯人,莫说什么军事机密,就是一声求饶也没听见。拷问了一日,反有些疲累,好在殿下也没交代非要问出什么,索性跑到旁边的小帐里睡觉了。
帐中血腥气浓烈,直往鼻子里钻,楚驭听见声音,缓缓抬起头。元景见他眼角肿起,脸颊也多了一道深深的刀口,赤-裸着的胸口更添了许多新伤。饶是早有准备,心跳还是为之一顿。
楚驭眼中惊讶一晃而过,身姿也不由直了些,只是这动作又扯动了那根刺穿皮肉的铁链,就听他闷哼一声,从口中唾出一口血沫。元景只怔了一瞬,便缓缓朝他走去。楚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及至他走到面前,手腕不由一动。元景听见铁链被挣的乱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楚驭声音极其沙哑,歉疚般道:“本想抱抱你。”
元景心里闷闷一痛,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倒出一枚丸药,送到他嘴边。楚驭亲吻了一下他的指尖,缓缓将药咽了下去:“是什么?”
元景扫了他一眼:“毒-药。”
楚驭骤然笑了出来,眼中尽是宠溺。元景感觉自己被看轻了,心头恼怒:“怎么?你不信?”楚驭摇摇头,温声道:“再给我一颗。”元景手腕一翻,索性将剩下的那三枚也倒了出来,尽数送了过去,还不忘挑衅地瞪着人家,楚驭眼睛看着他,动作无半点迟疑,将那不知是何物的药丸尽数咽下,觉察那药丸如烈火般在腹中化开,目光仍温柔如故。
元景被他看的心烦意乱,抬手将药瓶砸碎,转身便要走,听楚驭在背后唤道“等等”,本不想理会,但又闻他咳嗽了几声,似乎呕出了血,那步子就怎么也迈不动了。
楚驭微一偏头,在肩上蹭掉了嘴角的血,朝门口一颔首,低声道:“靠近些。”
元景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依言走近。他站在楚驭身体一侧,着意不去看他胸前那根触目惊心的铁索,可视线微一偏转,又看到他别的伤口,只得抬起头,与他对视。楚驭声音哑的厉害:“再靠近些。”
元景咬了咬下唇,又近了一步,两人鼻息相触,他不自在地一偏头,脸颊正贴到楚驭的肩膀上,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帐内风声呜咽,冰冷的风自他们头顶灌进来。元景忽然想起从前楚驭抱着自己时的温度,眼底一热,拼命咬唇忍耐。
楚驭似有所感,下颌在他发边蹭了蹭,安慰道:“没事的,一点都不疼。”
元景攥着拳头,好半天才咬牙道:“谁在意你疼不疼了!”
楚驭“嗯”了一声,艰难地靠近他耳边,元景一经察觉,立刻踮起脚迎合他的动作,楚驭亲了亲他的耳尖,方道:“魏太子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如今藏而不发,是要等你们去了西魏后,把你和姓秦的一并收拾了。夜行衣我藏在你床下面了,还有一瓶迷-药,你看着用。这几日约莫会出些乱子,你睡觉时警醒些,听到动静就从后山小路逃走。”
元景眉心蹙起,警觉道:“你带迷-药做什么?”见楚驭神色有些不自在,瞬间明白过来,语气顿时变得冷硬:“他的意图我早就猜到了,对策也已想好,用不着你操心。你二弟今日已派人过来商量交换的事了,过几日你便能回去。”
楚驭手臂一震,急道:“什么对策!他们就算一时拿不出你的错处,可只要你在那一天,都会想方设法害你。你听话,赶快回去,我送你的东西你收好了么?回去找乌善,他会……”
元景打断道:“我如何用不着你管,你以为现在还在宫里么?你说什么我都得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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