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启国降军也都跟了上来,城内百姓们在降军身后不由自主的探着头观望。
夕阳尽落,大雪无声停了下来,两军对峙的将士们点燃起了火把,映照着彼此的面容。
魏君濯自然也听见了宝怡的话,垂下眸自语:“元朗还有这番心思......倒是本将小瞧了他。”
徐鼎眼神悲悯,脸色在火光下苍白而坚毅。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当着启国百姓与无数将士的面,按着自己儿子的肩膀,父子俩一起五体投地,跪在容珩面前。
徐鼎的声音沉重而清晰:
“启国国君徐鼎,愿自降君位,代替清州全城军民,对上朝大燕国称臣,并且在此立誓,愿为大燕马前卒,臣子孙后代,永世不敢背弃此誓,如有违背,徐家人神弃之,天诛地灭。”
眼看着昔日的国君跪在他国脚下,清州城内,隐隐有百姓的啜泣声传出来,启国降军中也响起哭泣的声音。
死寂的战场上,火光映照着寒冷的衣甲,北风哭号,尸体遍地,惨不忍睹。
容珩将徐鼎扶起来:“清远伯请起。”
徐舒仰头看着容珩和魏君濯,红着眼睛道:
“王爷,将军,启国只是一个小国,如今国都倾覆,山河破碎,父,父亲也已经成为大燕子民,半壁江山又落入到将军之手,是徐家无能,在其位不堪其用,护不得一国安宁,臣和父亲愿以一家之身,平息二位雷霆之怒。”
徐鼎道:“臣等无能,但启国百姓何其无辜,二位身后这座清州城,有几万户人家,可是他们至今都没有逃走,他们还相信自己能活下去,臣只求二位能暂休战火,不要让清州城生灵涂炭。”
魏君濯的双眸深沉了几分,他看着眼前的父子俩,蓦地回想起年少的自己。
容珩的声音清越,淡漠的反问:“魏君濯,你真的以为,凭借数量优势,魏国胜的概率便比燕国高一筹吗。”
“王爷,平南军仍在!”
肃翊包扎好自己肩头的伤口赶了过来,刚好听见容珩的话,大声喊道。
魏君濯望着周围这些燕人,他们的眼神没有一丝畏惧,而夜色中的清州城,百姓们都跪在地上,陪着徐舒一起磕头求饶。
他身边的魏国将士的脸上,却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魏君濯的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无力。
容珩说他忘记了自己的本心,
他的本心,
不过是想要好好的活着,不再受任何人欺辱罢了,这些他早已做到,又是什么驱使着他一直不断发起战争呢?他和阿姐,好像不知不觉之中,成了第二个元祯。
“大将军......不如咱们退兵吧。”
“大将军,再打下去,我们恐怕打不过这些燕人......”
“将军,清州民心已失,不如弃之,我们应该从长计议。”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唱衰声,这些魏军将领虽然对他忠心耿耿,却也不是傻子,眼看此刻燕魏势均力敌,再打下去,便真的要拼到最后一人,才能决出此次胜负。
当魏君濯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一次的征战只能走到这里了,魏军已经失去了斗志,再打下去必输无疑,而他,也有些累了。
在战争面前,没有纯粹的赢家。
魏君濯收了手中长戟,清冽的声音传遍战场:
“清州城既然已经被你夺回,本将也不希望再有无谓的牺牲......大魏愿意退兵,但本将之前攻下的城池,已经皆为魏土,绝不退让分毫。”
“将军圣明!”魏国将领们松了一口气,齐齐发出一声欢呼。
“多谢大将军成全启......不,从此以后,天下没有启国了。”徐鼎仍旧跪在地上,流下了喜极而泣的泪水。
他的确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只有依附强国才能保全自己性命,可是,他是真的爱民如子,不愿启国沦为燕国和魏国交战的废墟,不愿百姓饱受战火之苦。
“臣替清州百姓,感谢大将军与王爷还百姓太平,祝贺燕魏两国偃武息戈,化干戈为玉帛。”徐鼎哭着说道。
“谢大将军,谢王爷!”
城内,军民们的高呼声直冲九霄。
“偃武息戈......”容珩低声呢喃,悄悄地红了一下眼角。
魏君濯深吸一口气,冷声道:
“大魏与燕国,东以清州为界,西以沧江为线,燕人不越界限,魏国不动刀兵。”
容珩立即反应过来,干脆利索的点头,快速说道:
“此约既成,孤愿以大燕湘王之身份,代替大燕皇帝,与魏国重修旧好,百代百年,绝不侵犯。”
魏君濯嘴角一抽,道:“谁说百代百年——”
现在,启国半壁江山都被魏国占领,他得回去好好消化一番,过个三年五载,十年八年,万一燕人又蠢蠢欲动了,他不得先下手为强吗。
卫承渊弱弱的开口:“哥,既然不打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阿姐?”
魏君濯反驳的话被堵在嘴里,下意识道:“哥马上带你回家。”
“那要快一些,我见完阿姐之后,还要把一切告诉澜澜呢,她最喜欢听故事了,我这次的故事一定特别有意思。”卫承渊琥珀似的眼睛弯了弯,像一只毛茸茸的犬类。
魏君濯顿时心软成一团。
容珩翻了个白眼:“没关系,你可以一辈子陪你哥和你姐,孤代表大燕,将偏将军卫承渊送去魏国和亲,你们可以随便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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