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亭转头看向屋内,淡淡地问道:“世子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今天没戴面纱,一身清雅常服,清清静静地站在了他面前。
昨夜红烛暗淡,层层叠叠的遮挡覆盖起来,也记得他那一双鲛人的眼睛。清透得好像能看进人心里去。
现在他逆光,亦看不清他的面容。
银白泛蓝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起来,干净漂亮得好像不惹一丝尘埃。
顾听霜唇边扯起一个冰冷的笑意:“……没有。”
瘦高侍卫跪爬过来,额头上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
他吃死了顾听霜这个孩子从来不屑于博人爱怜,更不屑于向这个刚入府的小后娘告状,打死他也不会说出真相,所以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开始颠倒黑白。
他条条陈说着“世子苛待下人”的罪状,希望宁时亭能够动动善心,最好能让他逃离这个鬼地方,调去后厨、账房之类油水多的地方管事。
据他所知,世子这个小后娘也不过十七岁。
鲛人一族,本来就性情温软。宁时亭平时待人接物、行走坐卧都是一副清淡温吞的样子,看起来更好说话。
他跪着,宁时亭站着,高瘦侍卫眼前也只有一片芬芳的衣角。
宁时亭微微俯身,视线和高瘦侍卫平齐:“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呢?”
鲛人的眼睛很神奇,初看是沉黑的,再仔细一看,又好像泛着一种有魔力的青色。光影流转,在暗处微微发亮,如同日光招摇的青琥珀。
这种美甚至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连呼吸都禁不住暂停了,怕惊散那眼底的清静。
“要如何……”
“如何……”
鲛人微凉的手覆上侍卫的手,惊得侍卫睁大双眼。
那双手白净、细腻,就是有点凉。
世间所有对于手的幻想,这双手都可以满足。
那一刹那,侍卫忘记了眼前人的身份,也忘记了现在的场景。他双眼睁大,满眼都是面前的绝色鲛人,放大的瞳孔倒映出宁时亭沉默的眉眼。
下一刻,就失去了生气。
宁时亭松开手,瘦高侍卫就浑身僵硬地倒在了草地中。
剧毒在宁时亭碰到他的那一刹那就爬满了他的四肢百骸,侵蚀他的神志、腐蚀他的心骨。
死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以为自己在温柔乡中沉沦。
宁时亭从袖中取出自己的手笼子,细致地戴上了。
昏迷过去的小狼被他抱起来拍了拍,然后轻轻地放在了门槛边,又揉了揉它的头。
顾听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宁时亭说:“世子,毒鲛之毒,你现在见过了。如果不按时服药,拔除余毒,你会在一月内毒发而死。”
“药包里面是金盏花、定魂草、南海珠、彼岸花、仙薄荷、白芷、麒麟角,这一味药,也是唯一能解鲛毒的方子。药包之下还有一本神农残卷。如有怀疑,可比照残卷上的药名。世子也可以借此学习药理,日后不会被人以药所伤。”
那双眼微微眯起来,声音仍然温润安和。
“死了,就什么也做不成,什么仇都不能报,殿下。”
顾听霜怔了一会儿,随即冷声笑道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手猛地扬起,将怀里沾血的珠玉绮罗网准确掷入了他怀里:“你的东西,我不要,我的小狼也不要。现在还给你。”
宁时亭接住了,拿起来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他。
清亮的声音召来仙鹤:“走了,听书回来后,让他遣人来打扫世子府。今日有人怠慢世子,我行家法,以儆效尤。”
“从今日起,府上任何一处宅院、亭台,皆拆除门槛,所有台阶官道,一律铲平为斜坡,方便世子出行。”
“是,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宁宁:温雅端方,清风明月
真正的宁宁:握手,抬走,下一个。
虚假的柿子:弱小可怜又无助
真正的柿子: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下一个。
第7章
仙洲一直以来都有个习俗,但凡是仙府有大喜,新人入府之类的事情,无论是娶新人还是续弦,无论嫁进来的是姑娘还是公子,都有一个第三天要敬茶的规矩。
往上,是敬公婆长辈,表示孝顺与恭定。往下,如果小辈有人,也需要小辈给新媳妇敬茶,以此来表示尊崇与接纳。
顾斐音一双父母都去得早,晴王府一直都没人主事,王妃家里一双老人,也在女儿去世之后伤心自抑,远赴他乡。那一双老人本就不喜欢晴王,也对自己的外孙没有半点感情。
宁时亭过来,就算是顾听霜现在唯一的长辈了。
听书说:“公子,按照惯例,世子明天要向您敬茶,这样才不算把规矩坏掉了。”
宁时亭正琢磨着一把染香扇的结构,开合扇骨,咔哒作响。
“规矩早就坏了,也不在乎再在世子这里坏一坏。太多规矩,住起来也太拘束了。”
听书就叹气说:“公子就是太随便了。所以别人老是觉得好欺负。您嫁进来,先是没个名分,王爷对外说您是恩人,然后又是洞房花烛夜就走了……现在又加上世子,唉。”
“听书,可不要乱说。人家那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巴不得绕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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