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的可怕,居然未闻一丝打斗之声。
贺北一步步迟缓往前走着,他浑身汗毛竖立,这种万籁俱寂的感觉比起直面杀伐可怕多了,如梦未醒,荒谬至极。
“啪嗒”“啪嗒”,几滴冷冰冰,黏糊糊的东西滴在他的脸上。
贺北愕然抬首,一颗悬挂在树梢上的人头正瞪着双目看他。
这人头的面容污血斑驳,皮肉模糊。他依稀可以辨认出人头的主人,是他的师父静莲。
静莲最爱颜面。她曾经与贺北说过,如果自己有一天死了,一定要将她流水花葬,走也要走的好看一些。
贺北震惊在原地,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双腿软绵绵的,失去力量。
他的师父武功深绝,九品境界,即将进入宗师之境,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师父是剑庄的顶梁柱之一,在贺北眼中,她自幼便是堪比天神一般的厉害存在。天塌了有师父顶着,闯祸了有师父兜着,爹不要了师父会养着,她待他如亲生,照料他所有青春又年少的时光。
师父已经倒下,贺北不敢想他的师兄他的师弟......会不会也像师父一样,已经被魔教奸人所害。
那时的贺北没有真正直面过江湖的腥风血雨、生死无情。这些在江湖历史长河里、传闻中、话本上曾流传过的情景,竟然真真切切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内心被无知的恐惧所包裹,当时脑子里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赶快找到谢倦,他要确认谢倦还活着。
按照时间,如果不出意外,谢倦是在明学堂为外门弟子筹备早课。出意外.......他不敢想。
贺北往明学堂的方向快步跑去,路上所见的尸体愈来愈多,他的心就越加慌乱。躺在地上的都是剑庄的弟子,大多都眼熟,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一起共吃了剑庄十多年饭的同门伙伴......他被半截手臂绊倒在地,浑身沾染上混合着鲜血的尘泥,他迅速爬起,不在意自己的狼狈,接着一个尸体一个尸体晃眼过去,他急于找到谢倦,他太怕他掰过某具尸体的脸,是谢倦的面容。
他脑子是杂乱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失去生机的剑庄宛若坟场,凤语花的红与地上的鲜血相互呼应,灰鸦经过上空留下几声哀鸣,更添几分凄迷诡寂。
贺北能感受到,整座剑庄已经被屠杀的差不多,快死透了.....
经过讲武台时,情景跟他想象的也不一样。讲武台周五层层叠叠围着许多身着黑铁铠甲,头戴灰蓝鬼怪面具的镜花宫教徒。他们不言不语,手握着带血的兵刃,直挺挺立在原地待命。肃然到像是地狱里穿越到人间的牛头马面。
讲武台中心,不知何时放了一只金玉制就的蛇纹宝座,上面端坐着一位身着紫袍的男子。
男子容貌艳美妖异,赤红双目,五官挺立,下巴尖俏,麦色的肌肤,不笑时一副阴婺之相。他瞧着贺北,嘴角挂起凉薄的笑,他的姿态好像已经等候他多时。
紫袍男是镜花宫宫主漾绝。
漾绝一手牵着一只锁链,他的右脚下踩着祁年的脊背,右手握着的那只锁链牵制着谢倦的脖颈,时不时拽动几下,将谢倦的玉色脖颈勒拽出几道红褐色的痕印。
“师兄,师弟.......”贺北嘴唇动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漾绝搓着下巴将贺北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脸上逐渐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他阴恻恻道:“交出白子,本座饶你师兄、师弟不死。你们名门正派不是最讲情义?你不想看着你的师兄弟枉死在你面前吧,嗯?”
贺北浑身的血液忽而沸腾起来,气涌胸口。当时的他不明白魔教的人为何可以如此歹毒!为了一个白子,竟然屠杀这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
贺北脸上的青筋爆起,他对着漾绝嘶吼道:“白子?老子才不稀罕什么白子!你要,给你便是,为何要杀了他们?”
坏人怎么会有心,漾绝耸耸肩:“想杀就杀。”
谢倦的脖颈上被缠绕几圈的铁索所禁锢着,一副难以喘息的模样,他方才与镜花宫教徒一番交缠打斗,体力所剩不多,说话都十分艰难:“寒川,白子......不能给他们。”
贺北明白谢倦的意思,镜花宫已经有了一枚白子,若再有一枚,以后遭难不光是凤语剑庄,而是整个中州内陆。
但漾绝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他在祁年的脊梁骨上狠狠踩下一脚,清脆的骨碎声响伴随着祁年接连不断的凄惨嚎叫。
挚爱亲朋......江湖大义......贺北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
“白子我给你,但我的师兄弟你不许再伤他们一分一毫。”
谢倦咬牙道:“不......可。”
谢倦知道,镜花宫如同一条冷血的蛇,根本不会有任何信义可言。
贺北也知道。但他的神色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决然与无畏:“白子就在我手上,我的人,我的白子,都归你。我要你把我师兄师弟亲自送出剑庄。”
此时的凤语剑庄被镜花宫的教徒里里外外围的严严实实,山下派来的江湖支援这会儿正与镜花宫的人缠斗在凤语山的半山腰上,难以攻破进来。
贺北一直不明白,贺岸那么不待见他却偏偏在不久之前的生辰宴上,将白子当作生辰礼传给了他。他起初因此窃喜过,拿着白子新鲜了几天。
但是他总归觉得白子在他身上是一种浪费,他甚至想过将白子赠给谢倦,却被谢倦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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