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正殿,许上云松开她的手,敛襟在蒲团上跪下,抬眼看向高台之上的月老,合掌恭敬,徐徐开口:“月老在上,此心明鉴,平生所愿,唯护殿下。”
说罢,许上云素来冷峻的脸上,漫过一丝笑意,转头看向萧栖迟,说道:“殿下,你有。”
萧栖迟怔愣在原地,即便当初裴煜做了那么多,可对他的承诺,她从来半信半疑。但当今日许上云说出这番话,她才恍然发觉,她竟是找不到半点怀疑的余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是出于职责还是他的私心,他当真、当真从未抛下过她。
萧栖迟心内的动荡逐浪而过,她手微颤着抚上许上云的脸颊,缓缓在他面前蹲下,眼眶渐红,含泪深笑:“谢谢你……”
等在院中的下人们,见到眼前的这一幕,皆垂下头去。好些人心中暗道,许大人好心性啊,刚殿下还和六皇子说那般的话,眼下他居然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带着殿下就进了月老庙。当真厉害,不然人怎么能得公主青睐,不是没道理。
许上云伸手擦去她眼下的泪水,漆黑的双眸平静而沉稳:“对殿下言爱,臣不配。但殿下所求,臣配。左右这一辈子,臣都会在殿下身边,臣慢慢等。殿下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顾及臣在与否。”
听罢他的这番话,不知为何,萧栖迟忽觉整个人心中的压力尽皆被扫清,连带身子都轻了起来。她抚着许上云脸颊的手,忽地下落,垂在他的胸膛上。
许上云伸手将她扶起来,说道:“六殿下还在附近,殿下起来吧。”想来她暂时应当不愿裴煜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萧栖迟站起身,看看许上云,复又转头看向月老像。她知道她现在不正常,若她能赶走心中那只恶鬼,能保住大周安然无恙,此后的日子,都有许上云陪着,那这重活一世,便也无憾了。
二人一同从正殿出来,走出月老庙。萧栖迟远远看见,裴煜等在上山的曲径边。
一行众人走上前,裴煜见萧栖迟回来,看着她微红的双眼,便以为是因为他,心下愧疚更甚。刚才他不该那般丢下她出来,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还是好好去和她解释一下。
念及此,裴煜走上前,未及说话,忽见一名女子跑来萧栖迟面前,问道:“这位小姐,您和您的夫君刚才从月老庙出来,可曾求了福袋?”正是他们方才在月老庙里,遇见祈福的那对小夫妻。
那名女子边问,边向萧栖迟和许上云投去询问的目光。他们一起从月老庙出来,且看起来又这般登对,是眷侣无疑了吧?
裴煜心头闪过一丝酸涩,莫不是将许上云当成了萧栖迟的夫君?
萧栖迟没有解释的意思,许上云更不可能多嘴。萧栖迟冲那名女子笑笑道:“不曾,原来还有福袋。”
那名女子一笑,说道:“看小姐衣着不凡,想来养在深闺,并不知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习俗。”
说着,那名女子,取出两枚有些泛旧的福袋,分别递给萧栖迟和许上云,说道:“小姐做未出阁女子装扮,想来还未成亲。这间月老庙,有个别处没有的传说。未婚人前来求姻缘,定要带一对福袋回去,一枚自己珍藏,另一枚给心爱之人。若是终成眷属,便要将这对福袋送给自己见过的有缘人,如此这般,福气绵延,更得庇护。我已如愿同沈郎成亲,又与小姐先后拜见月老,小姐又恰好未求福袋,我与沈郎的这对,就送给你们吧。愿你们也早日缔结良缘。”
说罢,那名女子同萧栖迟相互见礼,而后又如小雀般飞走,飞去了她的沈郎身边。
听罢这一长串的话,裴煜心里的不适感越发强。虽知许上云是她的侍卫,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心里难受。先是将他们二人错认成一对,又将代表姻缘的福袋给他们二人,任谁也不想看到喜欢的人和别人错认成一对。
但裴煜知道,这种无稽之谈,不足为信。眼下还是先跟她道歉要紧。
念及此,裴煜对萧栖迟道:“刚才是我不好,我只是……”
“无妨。”萧栖迟打断他,即便眼眶残留着泛红的泪意,却依旧对他笑意温柔:“我理解你的处境,一时半刻,很难让你相信。语言太过苍白,我真心与否,我会做给你看。”
萧栖迟走到他的身边,说道:“别想这些琐事了,我们接着往上走吧。”
复又往上走了一段,正巧到一处观景亭,萧栖迟道:“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咱们进去歇歇吧,喝喝茶,赏赏景。”
裴煜应下,一行人进了观景亭,当即便有婢女和小太监,在厅外燃起红泥小火炉,为萧栖迟烹茶。
亭外山景旷远,整个汴京城清晰可见,萧栖迟静静看着远处的景色,并未多言。
气氛有些凝重。
裴煜明白,是他今日没有做好。本来开开心心出来散心,却起了这些龃龉。他又何必非得在月老庙问她那些话?他就是想要她一个承诺,天天在一起,什么时候不能说?偏要在她兴致勃勃想去拜月老时说?
裴煜自责不已,打了许久腹稿,想着要怎么哄哄她,让她开心起来。可无论怎么想,他都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也不知就这样无声的坐了多久,忽听山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闻声回头,随即便见一名身着公主府侍卫服的侍卫,打马停下,神色匆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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