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想到的是,即便他喝了那么那么多酒,已经走不动道,头也晕的起不来,但是他的脑子,居然还是那么清醒。
清楚的记得萧栖迟的样子,也清楚的记得萧栖迟已经成亲的事实。醉酒中,裴煜拿起那把未完成的玉梳,想将它毁掉。
他握着玉梳,正欲朝地上砸去,可他忽然又下不去手。若是砸了,那么便再也送不出去了。
可他转念一想,还送出去做什么?眼下干脆利落的斩断关系便是。念及此,他狠下心,将玉梳摔了出去。
“啪”一声脆响,玉梳短成两截。
裴煜醉眼看着地上的玉梳,看了片刻,复又起身,抓起矮柜上那个干枯了的蔷薇小人,扔进净室的铜盆中,全部用脚踩碎。
这是当时萧栖迟送他的那一船蔷薇,这个小人,曾给他指路。他收着这个小人好久,即便都干枯了,他都舍不得扔。
眼下,玉梳已碎,蔷薇也已败,能断的念想他都已经断了,该忘了吧?
屋里的酒基本已经被他喝完,浑浑噩噩的躺在了榻上。不知过了多久,人慢慢清醒过来。
时至此时,他才悲哀的发现,他做了那么多,折腾了那么久,时间却是连晌午都没有过。
什么是度日如年,裴煜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放下狠话与她分开,这才仅仅一夜,便已是这般光景,这往后的日子,他要怎么活啊?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找口井一跳了之。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种会为了爱去殉情的人,但心间巨大的痛苦,睡着会来折磨他,醒着也会折磨他,喝醉没用,断掉所有念想也没用……好像只有去死,才能让他不再这么痛。
晨起后便喝得酒,晌午过后,基本已经醒了大半,他却还是找不到半点排解痛苦的方式。
心里的痛反而越来越浓郁,他疯狂的想知道萧栖迟的消息,疯狂的想见到她,疯狂的想问问她,他说分开之后,她有没有惦记他?
这百感交集的痛苦,越来越清晰,裴煜的心也愈发压抑。他忽然起身,嘶吼着,一把将桌上的所有酒壶杯盏全部扫到了地上。
这还不够,他不顾伤势,又一把掀翻了桌子。紧接着,屋里每一样东西都没能幸免,全部被他疯狂的砸烂推到。
伺候他的那两名太监不明所以,只知道主子还伤着,不能这么大幅的活动,他们忙去找萧栖迟。
裴煜余光见他们推开门,往玉色楼而去,心忽地平静了一些,仿佛他发这一阵疯,就是为了把萧栖迟引来。
想着她或许会来,他竟然就不那么痛了。
他这才自嘲失笑,原来她才是缓解他剧痛的良药。更悲哀可笑的是,从跟她说分开到现在,居然连一日都没有,可他却仿佛度过了一甲子那般漫长……
原来他,一刻都不能没有她啊。可她为什么要和一个不爱的人成亲?为什么啊?
裴煜一面嘲笑着自己,竟这般不济,面对如此的失约和伤害,他竟然还是一丝一毫都放不下她。一面却又担忧着,恐惧着,不知道萧栖迟会不会来。
但同时,心里却也有个声音告诉他,你们是真的相爱,若她真的如她所说那么爱你,一定会来找你,你难受,她也难受。他莫名的觉得,她一定回来。
果不其然,没多久,便见萧栖迟带着一群人,急急出现在灌木丛深的羊肠小道上。裴煜的心,彻底安定下来,那种足以让他以死逃避的痛,终于渐渐消散。
萧栖迟急急赶来,走到门口,正欲进去,却忽地止住脚步,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有些震惊。
可当她看到裴煜的时候,震惊更甚。一屋子的酒气,显然今早胡子也没有刮,更没有打理束发,仅仅只是隔了一夜,他整个人竟已颓败到仿佛失去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
萧栖迟微微提气,跨进了门,同时开口道:“裴煜……”
裴煜扶着桌案转身,原本布满血丝,如死灰般的眼,在看清萧栖迟面容的那一刻,灌上浓郁的痛心和更加浓烈的爱意,整个人也如大病初愈般轻松了下来。
萧栖迟何曾见过裴煜这幅模样。前世的他,无论何时,都那么张杨灿烂,仿佛有他在的地方,就能让她看到光明和希望。再困难的事,他也总有解决的法子,感觉他有用不尽的精力和智慧。
而现在,此时此刻,他竟然会因为爱她,把自己折磨成这幅模样。
酸涩与感慰同时出现在萧栖迟心间。酸涩的事前世的自己,那么爱他的却没能得到同样的爱,感慰的是现在的裴煜,终于体会到了她当初的痛苦。而那个被人抛弃,永远气短一截的人,终将不再是自己。
萧栖迟眼里满是心疼,缓缓走上前,颤着手,抚上他的脸颊,哽咽道:“你怎么能这么折磨自己?”
她的声音宛如九天之上飘来的梵音,抚平了他心里所有近乎致死的剧痛。
他呼吸一落,伸手,将萧栖迟紧紧抱在了怀里。头埋进她的发间,错落的气息,和温热的泪水,同时沾上她的发,久久无法平息……
第43章
裴煜这样抱着萧栖迟,肋骨上的伤剧痛,但他还是舍不得放开她。
萧栖迟伸手捏住他的肩,对他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又何尝不是?你还伤着,别再折腾自己,我先扶你躺下。”
裴煜伤处确实疼痛难忍,便依她所言,松开她,由她扶着,重新躺回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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