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当初的裴煜,不相信自己在她心里,会有那么重要又光明的位置。也不相信她爱着那么美好的他,会将退让和祝福做到极致。
萧栖迟低眉轻笑,当初真的是高看他了。
而就在这时,裴煜也看到了路边萧栖迟的马车,目光向她投来。
大雪刚过,天如被洗过般干净,清晨明亮的阳光就落在他的身侧。这远远一个对视,萧栖迟竟从他脸上,看到了就连前世都未曾见过的美好。
他目光深深,笑意缱绻,每一瞬,都好似在告诉萧栖迟,他有多爱她,有多不舍,以及对一定会再见的信心。
原来眼神真的会说话,萧栖迟侧头,对他回以一笑。
她行刑那日,也曾与他如这般遥遥相望,但那日,他的那个眼神却是那么淡漠,与此时相比之下,只叫人觉得越发讽刺。
但是现在,他投来的这个目光,萧栖迟是真的喜欢,有少年的单纯执着,也有真正爱她的欣喜和深情。
萧栖迟凝眸在他脸上,万分的想将这一幕深深的留在心里。
毕竟她知道,前世,今生,这两辈子,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裴煜给她这样的眼神,也是最后一次,得他如此全心的爱。
再相见,便是她和大周真正的新生,也将是裴煜和大梁永远的无间。
如此想着,萧栖迟心间骤然一疼,仿佛本该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正在慢慢抽离,痛得她泪水被逼到眼眶中。
这一刻她望着裴煜,悲哀的发现,若要跟曾经自己那么深爱过的人,人生从此失去一切交集,心里竟是有这么大一片空洞。
她明明已经不爱他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无法接受与他的人生再无交集?
她不想和裴煜彻底斩断彼此间的那根线,但她也明白,她和裴煜之间,终归是一个死局。她无法原谅前世的他,等再相见之时,他也不会原谅今生的自己。
既然他和她不能相爱着在一起,那便相恨吧。做不了他最爱的人,就做他最恨的人。他须得深深的记住她,永远忘不了她!那只恶鬼才能安静下来。
大梁使团的马队,越走越远,待离城远些后,马匹们渐渐小跑起来,走得越来越快。待使团消失在路得尽头,萧栖迟方才拂去脸颊上的泪水,命人放下车帘,往回走去。
天气越来越冷,裴煜终于赶在大年三十前回了雁京,回去后便与谢非复碰了面,许是有萧栖迟的缘故,裴煜看谢非复格外顺眼,一见如故。
除夕的夜里,从宫宴回去后,谢非复便意气奋发的给裴煜讲了他的夺嫡计划,而裴煜,也许是憋闷太久的缘故,休息好后便紧着找回状态,同谢非复兵合一处,从此将打一家。
而萧栖迟,在裴煜走后,就先准备了一套新春贺礼,命人千里迢迢的送去了给兴丘的罗映,以及谢非复的家眷。
除夕那天,她自己装病推掉了宫里宴会,只和许上云呆在府里,把玉色楼煨得像春天一样暖和,穿着单薄的衣服,一起剪窗花,一起学着自己包饺子,一起逗猫玩儿,一起守岁。
前后两辈子,除了娘亲在世的那几年,这个新年,大概是萧栖迟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两个人并五只猫,别提多轻松快乐。
这个冬天,就在这样平静而又安逸的幸福中,悄无声息的过去。
许是太过平静,快开春的时候,宫里传出一个消息,宛如平地而起的惊雷,震响了大周和大梁两个国家。
温太后于先帝牌位前自缢,死前只留四血字于墙——皇帝不孝。
举国哗然,大梁和滇国亦是震惊不已。而本将希望寄托在温太后身上的陈太师,更是在消息传来的当天,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收拾东西,遣散家眷,连夜带着一队可靠的人,前往滇国。他不敢去大梁,毕竟大梁与大周势均力敌,若从大梁借兵,恐怕后后患无穷。
萧栖迟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任何反应,毕竟这事儿,是她一手主使。她只是让轻骑营的江韬,带人去追击陈太师,不叫杀人,只是拖着他,让他慢一点到滇国。
毕竟她还得给裴煜争取些时间,若陈太师在裴煜当家做主前出兵,难保梁帝不会像前世一样趁火打劫。同时她也让梁靖城将许上云升迁为骠骑将军,领十万大军,为接下来的战事做准备。
而裴煜,这一个冬天,在谢非复和隋选侍母家的帮助下,比前世更快的清掉了几个有夺嫡之能的皇子。
而他的父皇,不知为何却迷上了道家丹药,找了好些老道在宫里,每日都要服上两丸。
裴煜对这个父亲没什么父子之情,便也不管不问,甚至为了讨他欢心,也乐得再为他去多找一些游方道士来。
接二连三的顺利,让裴煜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与曾经大不相同。仿佛终于苦尽甘来,一切终于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越来越有希望。
而就在这时,他得知温太后过世的消息,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当即便去找谢非复确认。
裴煜来找谢非复的这晚,谢非复正在屋里处理公务,一听裴煜到来,忙起身相迎。
怎知他尚未走到正厅,就见裴煜已大步走了进来,未到他跟前便急着问道:“温太后自缢,你得到消息了吗?可是当真?”
谢非复敛衣行礼,方才起身道:“回禀六殿下,今日才传来的消息,下去才派了人去确认,尚不知可靠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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