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上云未曾下马,冲他们点点头,而后问道:“长公主殿下在哪儿?”
罗映回道:“转运使腾了自己府邸给殿下,眼下殿下在转运使府中,我带你去。”
说着,罗映牵了马匹过来,骑马便带着许上云回城,往转运使府中而去。
在府门前下了马,二人急行入内,许上云的目光,一直望着前方。罗映在一旁说道:“自城防军去前线送火药,殿下便日日在城楼处等你,几日几夜未眠,今天中午收到援军入陵的消息,才劝回来休息。”
许上云的心兀自一动,当即便觉鼻子有些酸涩,喉结随之微动。罗映接着对他道:“之前总是看不明白殿下,但这次回来,我亲眼看着殿下是如何惦念你。你们被困的消息传来时,殿下像疯了一般要去山南陵找你。上云,殿下对大梁六皇子,或许真的只是利用,我瞧得出来,她心里只有你。可别再错过啊……”
字字句句,清晰的落进许上云耳中,他眼眶已是微微泛红。之前总以为,萧栖迟心里没有他,顶多是寻求安全和依赖,让他总是不愿再多上前一步。罗映是她最贴心的人,最明白她的心思,她既这般说,便是真的……
其实他在昨夜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便也想明白了。对那些尚未发生之事的担忧,才是影响当下幸福的绊脚石。在她身边整整十年,他终于等来了想要的一切。终于等到高贵如神女般的她,低头看到了他。
萧栖迟在城楼处守了几日几夜,今天得知援军入陵后,方才回来休息。可她满心里只有许上云,挂念着他的安危,根本睡不踏实,只睡了个把时辰,便已惊醒。
醒来后,她一直站在二楼窗边,看着山南陵的方向,手紧紧攥着心口衣襟,半分也不得安宁。
而就在这时,她忽见楼下院中,那个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身影,身着银色盔甲,在罗映的指引下,疾步朝楼中走来。
萧栖迟一时喜极,当即倒吸一口气,泪水随之掉落。她愣了片刻,连忙转身,朝楼下跑去。
萧栖迟刚下楼梯,便见他已走到屋中,四目相对的刹那,二人都宛如过电般定住。
罗映见此,望着他们笑笑,带着一众婢女们悄然退下,关上了房门。
泪水模糊了他的身影,可萧栖迟还是看清了他,他晒黑了,显得比从前更刚毅成熟,胡子也长出了不少,唇边一圈淡青色的痕迹。银色的盔甲上血迹斑斑,还沾了不少火灰。
几个月未见,这一刻,许上云当真想冲上去,紧紧将她揽进怀里。可看到她一如从前般的光洁貌美,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被困二十来日,身子都没碰过水,更别提现在一身血腥,还灰头土脸。
许上云硬是按住重逢的喜悦,没有上前,冲她一笑,轻声唤道:“公主……”
怎知话音落,萧栖迟忽地哭出了声,几步上前,踮起脚尖,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畔细弱蚊声的喃喃道:“你回来了……”
听着她这般担忧又委屈的声音,许上云深笑,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熟悉的苏合香气息落入鼻息,许上云始觉安定了下来,轻轻合上了眼眸,体力耗尽的疲惫,方才洗劫而来。
萧栖迟似是想起什么,忙松开他,伸手抹上他的脸,紧张的检查道:“你有没有受伤?”
说着,萧栖迟忙又去检查其他地方,身上穿着盔甲还好,可他无盔甲护着的双臂、还有两腿外侧,全是细碎的擦伤,以左小臂的刀伤最为严重。
萧栖迟捧着他的左手,看着刀伤落泪,复又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心疼,问道:“疼吗?”
她每每眼中盈满泪,又这般抬头盯着他的样子,当真格外撩他心房。他凝眸望着她的眼,轻抿唇,笑笑,深眨眼,“嗯”了一声。
萧栖迟的神色果然更心疼了,忙走到门口,将门拉开,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快把大夫请来。”
婢女领命而去,萧栖迟则扶了他上楼。这栋楼是转运使专门为京城来人而置办,这次为了迎接萧栖迟,又格外认真的收拾了一番,二楼的闺房,摆设虽不如玉色楼珍贵,却也是处处精致,规制一点不缺。
回了自己闺房,萧栖迟帮着他脱下身上盔甲,挂在外间的衣架上。扶了他在贵妃榻上坐下,给他倒了水,这才坐在他身边,悄悄抹泪。
打了一夜的仗,今日又骑马半日,他确实渴坏了,连喝了两盏茶,才去看萧栖迟。却见她还在掉眼泪,失笑的同时,不免心疼。伸手捏捏她的手,而后握在手里,说道:“战场上我都使枪,大部分人挨不着我,都是些小伤。”
萧栖迟看看他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衣裤,依旧心疼:“可是好多。”
许上云冲她一笑,而后道:“等下大夫来看过,上了药之后睡一觉,八成明早起来就差不多愈合了。不出半个月,疤都看不到。”
萧栖迟还欲说什么,却听楼梯处传来脚步声,转头便见罗映带着大夫进来。送来大夫后,罗映再次行礼退下。
大夫不知许上云和萧栖迟的关系,试探着问道:“将军的伤,须得脱衣检查。”
不等许上云回话,萧栖迟忙道:“那快脱啊!”然后坐着没动,许上云低眉笑。
大夫了然,没再说什么,上前用剪刀,剪开了许上云的上衣,检查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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