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费心。”江祺枫已经猜到了唐崇安的用意,此刻便是待不下去了,放下一碗面的钱,起身准备离开。
却又被唐崇安一把拦住了。
“且慢,我最后再说三句。”
江祺枫脚步稍稍一顿,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回过头来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唐崇安笑容欣慰,朗声道:“比起直接的接济,我可以给你更广阔的舞台,让你拥有以前从来不敢奢求的名望和收入。”
“我希望你明白,别人对你的夸赞和欣赏或许是给张修明面子,但我不必给他面子。我看中你江祺枫这个人,就仅仅是你这个人。”
“你可以永远是张修明的徒弟,但你不能永远只是张修明的徒弟。”
至此,话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将桌上的纸币往前推了推。“这顿我请,你可以走了。”
“我不想欠你什么。”江祺枫礼貌地扯出一抹微笑,丝毫没有把钱收回去的意思。
唐崇安便不再勉强,也冲他扯了扯嘴角:“听说你不爱山珍海味就好这口,我特意寻得这家店。”
临了还来这么一手,真膈应人。
江祺枫转身走了,但往后接连几日,唐崇安所说字句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彻底激出了他压抑在心底不敢爆发的志气、还有一点残留的叛逆。
……
只因那一问,牵扯出这好些陈年旧事,江祺的枫思绪渐远,一不留神就把杨文靖的话晾在了一边。
杨文靖有耐心,就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等他忖思深虑,但一旁的温祺玉忍不住了,他心底隐隐有些为江祺枫担忧。
虽说温祺玉并没有没有亲身经历过当年的旧事,也并不详知师哥身上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可他听过许多叱责谩骂、看过许多激昂文字,他知道四年前的事对江祺枫的名声意味着什么。
他想,换做是谁,都不可能愿意提起这桩旧事吧?
“师哥,其实你不用太往心里去……”他压着声音劝说。
却在这时,江祺枫渐渐回过神来,目光恢复了清明,甚至还多了一丝温祺玉看不懂的坚毅。
“为名、为利?或许吧,又或许是经不住诱惑,鬼迷了心窍。”
说罢这句,江祺枫心底蓦地一跳。
他已经在尽量控制心绪波动了,他保持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嘴角的笑意中掺杂了些许苦涩,令人捉摸不透。
“我必须承认,四年前转东城茶社是我人生到目前为止犯的最大的错误。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他语气平淡地没有一丝波澜,坦诚,且豁然。
听到这些,杨文靖心底何止是一点欣慰。
江祺枫能坦然地说出这些,便是直面了自己的过去。人只有直面自己的过去,才能正视未来的发展。
“你有后悔?”杨文靖看着他问,那目光锐利,必定是不愿错过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江祺枫点点头,「嗯」了一声。
但是,他很又快睁圆了瞳孔,猛地摇头说道:“不,我不后悔。任何经历都会成为经验,看过什么是黑,才知道怎么画纯粹的白。”
“所以,现在的你不再追逐名利了?”杨文靖挑眉看他。
怎料。江祺枫又摇头了,他正色说:“不,我在乎名利。但是,如我刚才所说,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名利是长远的东西。”
他顿了顿,突然忍不住轻笑一声:“总不能学唐老板,为了短期的利益。自毁根基。”
话说到这,杨文靖可以肯定,短短四年,又或许仅短短两年,江祺枫成长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江祺枫愈发成熟,那双祺社必然未来可期,总不至于昙花一现,落入众多没落的同行的后尘。
他心底彻底松了口气。
至于江祺枫的什么师徒赌约?爱咋咋,何须他来担心。
“成了,没什么事儿,都回家吧。”杨文靖说。
——
外面夜色如水,月光沉静。
路旁的霓虹灯光已经黯淡了七成,整条街上也没剩几个行人。
温祺玉和杨文靖先出到了前门大街上,在双祺社的正门外等着,江祺枫负责锁门,是走在最后的那一个。
等江祺枫出来,三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几句,不紧不慢往外走去。
再往前些就是路口,是该分道扬镳的地方。杨文靖在手机上叫了辆车,准备先一步离开。
然而就在他上车前一看,他突然又停住了动作,回过头看向江祺枫,眉心微蹙,似是欲言又止。
江祺枫见杨文靖背影突然僵在原地半晌没动,而应灰色的小轿车分明就在他面前等着,顿时心生疑惑,忍不住试探着问:“老杨,怎么了?”
这一声像是把杨文靖从思绪中拽了回来,他猛地一激灵,目光却更复杂了。
杨文靖性子沉,平时少言语,可不说话不代表不听不看。
有些事,他观察的比旁人要仔细得多。
“要是没什么就早点回去吧,有事微信说。”江祺枫见他还是没反应,便岔开了话,朝他挥挥手说。
杨文靖终于收起思绪,朝他一颔首,随后转身开门上车,扬长而去。
坐上车后,温祺玉忍不住歪着头看向身边的人。
“师哥,你刚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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