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城站在原地,喘着气,沈南城不算矮的,但沈放舟还比他高一点儿,少年沉默地站在灯光里,侧脸在阴影里看不出神情。
沈南城看着他冷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个姓顾的是干什么的,陈家现在满世界找他,真追究起来送你俩一起去吃牢饭也是有可能的。”
沈放舟眼睫颤了颤,下颌紧绷着,开口:“我知道。”
他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沈南城跌跌撞撞走到卡座附近,路过卡座时候边骂边踹了好几脚。
事已至此,沈南城也就不指望沈放舟能够迷途知返了,他顿了顿,在脑子里飞快地重新捋了一遍时间线。
“钱哪儿来的?”沈南城皱着眉,清了清嗓子开口,顿了顿又问,“还有,你他妈掺和这件事干什么,啊?”
那么大笔数目不是小钱,沈放舟出去卖肾都不够,沈南城一直没想明白沈放舟是从哪来的,还有——沈放舟掺和这件事干什么?
沈放舟语气很寻常:“我出去傍富婆了,富婆给的。”
沈南城:“......”
茶几上还有两三罐罐啤酒幸免遇难,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沈南城顺手抄起来一罐往沈放舟头上砸,语气里带着气急败坏:“你给我好好说话。”
沈放舟伸手接住,听见里面的液体晃荡,耸了耸肩,知道沈南城气差不多消了一半了,少年抬眼,看了一眼沈南城,和他商量:“我说了你别生气。”
沈南城拿右手盖住眼睛,揉了一下移开,觉得他已经不能比现在更生气了。
沈放舟顿了顿,有点迟疑地开口:“他们...给的。”
沈南城挑眉,几乎要条件反射地问出来,几秒后立即反应过来,抿着唇,过了好久才哦了一声。
沈南城没再继续动作了:“他们给你你就拿着。”
沈放舟点了点头。
知道钱是哪来的就好说了,沈南城从来没有稀罕过沈放舟父母的臭钱,甚至都不怎么在沈放舟面前提起这两件事。
沈南城叹了口气,从茶几上又拿了一罐啤酒,打开以后仰头喝了小半罐。
“就这样吧,那个姓陈的无非是要钱而已,还给他就好了。”
沈南城三言二语,希望平息和解决这件事。
沈放舟摇了摇头,说不行。
陈京好不容易上钩,必须要保证一次成功。
沈南城捏着啤酒罐,猛地抬头看向沈放舟:\你什么意思?\
沈放舟沉默了好久,久到月亮甚至都西移了几寸,他声音带着点哽咽,答非所问地开口。
“叔叔,她特别好。”
陈漫云是什么样的人呢?
越接近她沈放舟越难以定义,她对航空怀有热爱,这份热爱让她永不倨傲,永远保持谦逊,但她也是十七岁的小姑娘,看到烟花会快乐,会坚定地和他说“你说,我就会相信。”
考试进步了会笑得特别甜,不小心算错题以后会摇着头苦笑,用掌心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
耍赖的时候会撒娇,声音里带着钩子叫他小船哥。
善良温柔里,她是最纯粹。
唇是干涩的,沈放舟抿了抿,眼睛直视着沈南城:“她特别好,我希望她永远这么好。”
陈漫云今年十七岁,不知道她父亲在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不理解为什么云珊总是提要把她送出国。
沈放舟那时候答应了,说他永远热爱陈漫云。
“让陈京一败涂地”,沈放舟勉强笑了笑,看着沈南城开口,“算我求你的,好不好。”
沈放舟的少年之处在于他的眼睛,坦诚和诚恳在里面一览无遗。
沈南城也在直视他,心里甚至涌上一股近乎病态的快感,沈放舟的母亲年轻时候玩弄他的感情,抛弃他和别人远走高飞。
近乎二十年过去,沈放舟再次陷入感情的沼泽,为了一个女孩第一次弯腰,恳求他。
沈南城没说话。
沈放舟身子笔直地站着,像一颗白杨树,过了一会儿沈放舟向前几步,玻璃渣子碰在少年的膝盖上,血迹从黑裤子的缝隙渗出来。
沈放舟面色很平静,直视他,哑着声音重复。
“算我求你。”
月亮透过狭小的窗户透进白光,沈南城看到他养了十八年的少年弯下脊梁,折一身傲骨,恳求他。
沈南城闭了闭眼,说他试试。
不一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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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塔的神奇之处在于无论外面有什么光怪陆离,这里永远风雪寂静,安静宁和。
元旦晚会上,陈漫云也有节目,李冉他们排了一个小型话剧,最后还缺两个配角,李冉没胆子邀请拽哥沈放舟,王川和陈漫云都被她拉去当苦力。
节目是改编的《白雪公主》,陈漫云演皇后的侍女,王川...演太监。
陈漫云:“......”
行吧,原来西方也有...太监啊?
元旦那天天一直是阴着的,班里同学们的热情却很高涨,下午上了两节课以后就热热闹闹地开始布置教室,桌子拉开摆在两边,借来的音响设备被放在角落,气球贴在窗户玻璃上,写字好的同学被拉去布置黑板。
晚上八点的时候陈漫云她们的节目开始表演。
前面是老套的固定桥段,皇后问魔镜:“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王国最能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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