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笳蓝大惊,忙过来帮他拍打。谁知檀荇仍未消气,又扔过来第二团,正打在沈青阮胸口。
笳蓝大为恼怒,也抄起一团软泥,向檀荇丢了过去。她这一下卯足了全力,一下打在檀荇左颊,把他的脸糊成了个花猫。
檀荇一愣,就听笳蓝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阿哥是为了帮你才这么做的!方才打花签,阿哥为了让你赢,一直让着你。
又见你发疯,阿哥是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么一招,是想以毒攻毒,让你不再害怕。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阿吉都看出来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笨?还骂哥哥,用泥巴打哥哥,真是那个狗……那个狗……真是不识好人心!”
被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檀荇怒火攻心,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双手一捂脸便大哭了起来。
凌萧试着去安慰他,却被他一下甩开了手:“你们怎么知道我心里的苦!这么些日子,我有多害怕,那种每天吊着脖子等死的滋味,你们如何懂得?一个个的就知道教训我,数落我,怪我,都怪我!尤其是你!”他猛然睁大眼,抓起一把石子朝沈青阮丢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自从有了你,表兄都不理我了!大家都说你好,你哪儿都好!长得好,出身好,学问好,才艺好,哪儿哪儿都好!
就我不好,我哪儿都不好!先生嫌弃我,外公嫌弃我,现在就连表兄都嫌弃我,不要我了,让我一个人回北境去!我是个孤儿,爹娘都死了,一个人回北境要怎么活?呜……”
一番话说得诸人心中五味杂陈。
凌萧心中半是惊异半是难受,拉着他的手臂轻声道:“我并未嫌弃你,也没想把你打发回北境。是你自己提出来,我以为你在京中过得不舒心,想家了,才想着把你送回去。
外祖父也并未嫌弃你,上次打你,只是为了教你规矩。如此种种,皆是为着你好,你怎会作此想法?”
檀荇听完,哭得更厉害了。
寒氏月也道:“檀公子,上苍造众生万相,并非人人都生来优越。之所以人前显贵,往往是人后努力的结果。人既为人,便有自己独特的价值,万不可事事与他人相较,反而看轻了自己啊。”
他一番话说完,檀荇还只是哭,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心里。
凌萧又想去劝,沈青阮却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臂。凌萧不解地看他,就见他望着檀荇,有些不忍道:“让他哭一会儿吧,他太累了。”
凌萧心中一动,又看了檀荇一眼,终是将手收了回来。回头一看,就见沈青阮也是浑身透湿,外衫上更是污渍斑斑。
他一向爱洁,连屋内都是一尘不染,从未以如此狼狈的形象示人。
他心中有些愧疚,便对他道:“回去换身衣裳吧。今日之事,多有抱歉。”
“不必。”沈青阮道,随手掸了掸衣襟,“其实我也该道歉。如此行事,始终还是太过偏激了些,不知会不会吓到令弟。”
凌萧叹了口气,道:“不会,檀荇并非如此软弱之人,只是这些年被家人宠坏了。我早该推他一把,不该任由他变成这样。”
沈青阮看了他一眼,宽慰道:“世子莫要自责。令弟如今也大了,有些路,总要自己去走。”
凌萧抬眼看了看他,点点头,再看看尚自嚎啕的檀荇,不禁又叹了口气。
第119章
投针验巧(一)
千觞节上,东陵人把酒言欢,好不畅快。月西山庄呈半弧形,千觞集市在北面,与之相对的南面,月西山庄的另一侧也在进行一场集会,只不过少了几分豪情,多了几分旖旎。
“说什么千觞节,我还以为是个多大的节庆,结果就是个土寨子,一群男人凑成堆喝酒。真是没趣!”
一位玲珑有致,粉面含嗔,如花苞待放的小姐坐在花树下的纱帐中,品着花茗牢骚道。
身后的丫鬟为她轻轻打着扇,扇面每扇动一下,帐中香的青烟便微微晃动一下。
“温姐姐说得是……”她身侧的另一位小姐道,“这千觞节看着粗俗得紧,声音也吵,真不知帝后为何要同意设这样的节庆。”
两人一般年纪,一般的玉雪美貌,尚显稚涩的脸上却努力表现出一副深谙世事的成熟来。
二人皆在饮茶,她们身侧还坐着个年岁更小些的少女,一身粉绫罗,长发半束,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温姐姐,雪姐姐,你们别说了。”她百无聊赖地扯着手中花枝道,“我倒是想去千觞节集市上看看,可兄长打死不让我去,说都是男子,于礼不合。其实喝喝酒,划划拳的多畅快啊,总比闷在这里要好。”
前面说话的「雪姐姐」和「温姐姐」便是吏部尚书之女,雪纤柔,和端淑皇贵妃的侄女,温书兰。
年岁稍小些的女孩乃是纪大将军的幼女、纪麟的胞妹,纪语芙。
她今年不过十二,尚自懵懵懂懂,从小跟着父亲兄长,自是练就了一身不同于闺阁女子的豪气。
体念她年小,雪纤柔便笑了笑,道:“好,你既不喜,不说便是。不过今年七夕的怪事可不少,你们可看见了?”
说到这个,纪语芙登时来了兴趣,道:“你是说那个写书的大姐姐吗?不是说是民间来的?她的书写得倒真是不错,连阿娘读了都赞不绝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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