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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重山漫不经心说出来的,正是他母亲和祖母辛苦熬了十几年的日子。
    后来母亲长大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又有一身医术,求娶之人不计其数。
    本以为终于熬出头了,却不料在那一年春日,他父亲南下游玩,遇到了母亲,将她强纳为妾,搞大了肚子后又弃之不顾,把他们母子扔在房县不闻不问。
    好几次日子过不下去了,母亲忍辱给父亲写信,却都如石沉大海,无有回音。
    直到他十一二岁的时候,父亲才忽然天神下凡一般,亲自乘船来接他回京。
    当时他百般悔恨,说不该被妖妾迷了心窍,专宠于她,还说他们母子寄去京城的十几封信都被那妖妇拦下了,他一封都没看到。
    直到前一阵子那妇人死了,他才从妇人的房里搜出这些信件,才知道原来他在西南还有一个儿子。
    父亲来得急,走得也急,强行带走了自己和母亲,把年迈的祖母孤零零一人留在房县,只给了她一大匣子珠宝首饰聊做聘礼。
    回京后他们就住进了花团锦簇的钟府,高门大户,呼仆唤婢,好不气派。
    可他总觉得不安,纵然年小,却比别人多了个心眼,多方打听着,终于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父亲原本是有一个儿子的,贵妾所生,真正是含着金汤匙落地。
    但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儿子不知怎的得病死了。父亲中年丧子,生怕断后,这才着急忙慌地南下将自己接了过来。
    知道了这件事,他就变得谨慎了起来。一是清楚了自己的斤两,生怕惹得父亲不高兴,又把他和母亲送回那个穷乡僻壤的西南小城。
    二是他直觉父亲的另一个儿子死因蹊跷,后来跟母亲一同钻研许久,终于确定他是被人用一种罕见的毒草毒死的。
    儿子死了,那名贵妾紧接着也犯了事,被抓起来打杀了,如今府里便是主母一人独大。
    这个女子平时深居简出,他来了数月才在中秋佳节上远远见了一面。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她原是小昌候的千金,可因为性子太过清冷,身子又不好,才被那贵妾打压至此。
    知道了这个,他本能地感觉不好。可意外的是,主母对他似是颇为喜欢,见了他一面后觉得投缘,还频频招他去院中陪着说话。
    渐渐的,他也喜欢上了这个博学多识,大气温婉的主母,与她越来越亲近,甚至连自己的亲娘都冷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一个平常的新年夜,主母忽然宣布要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并祭拜祖宗,正式成了他的母亲。
    这一下,他的身份水涨船高,府里府外的人都高看他一眼。
    他也越来越找不着北,一日日混沌下去,直到一年后的冬夜里,母亲的贴身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告诉他母亲快不行了。
    当时他不甚在意,只觉得母亲是医女,偶尔得些风寒小症不算什么,便继续陪着主母说话。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是他最后与母亲见面的机会。他母亲日思夜盼,用尽全部身家,费尽千方百计才把贴身丫鬟送出重重封锁的院门,却被他这么轻忽地错过去了。
    有些事,一旦错过便是一辈子。再次见到母亲的时候,她穿着鲜艳的寿衣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当时他怕极了,躲在主母膝下不停地哭。可主母貌似没有之前那么有耐心了,见他哭个没完也只是冷着一张脸,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直到很后来很后来,他从当年的无知小童长成了一个男人,蓦然回首,才惊觉昔日变故并不简单。
    可时过境迁,如今知道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是小昌候千金的儿子,主母是父亲独子的母亲,他们互相利用,互相汲取,谁也离不了谁,这已经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了。
    于是,陈年旧事只能被暗暗压在心底,不仅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面上还要做足一副母慈子孝的假象。
    因为只有这样父亲才会开心,才会踏踏实实地为某前程,而不是得空就去妓院窑子里胡闹,带回来一个又一个妖艳贱货,再由他和主母联手把人踢出去。
    这样的心酸往事,夜里想起来都会觉得浑身发冷,更何况被人这么漫不经心地提起来?或许是说者无心吧,但听在他的耳中,就如利箭一般刺耳。
    “钟公子?”沈重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沈重山微微一笑,道,“公子看着面善,似乎与本官昔年为夫人聘请过的一位医女颇为相似……哦,公子莫要多想,在下也只是随口一说。公子乃是小昌候千金之子,侯府千金,一介医女怎可与之相提并论?”
    闻言,钟祈之却忽然想起了凌萧的话,猛然回击道:“医女怎么了?医者悬壶济世,正如师者传道受业,此二者当是世间最值得人尊敬之人。”
    “哦?”闻言,沈重山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觉得颇为有趣,嘴角一弯,笑容里终于带了些暖和气,“公子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这么认为干吗要这么说?”钟祈之懒得再跟他客套,也学着他的样子,斜乜了他一眼。
    “嗯……”没想到,沈重山却丝毫不以为忤,沉吟片刻,忽然对外面扬声道,“这个刘蜚,怎么抬个席面要这么些功夫?抬过来了就赶紧送进来,钟公子还等着呢!”
    第424章
    他是不是..... 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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