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坐在床畔,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中扇子,嘴里附和着三堂姐,心里却在嘲笑那蠢货:温梓童难受成这样,还当她能一困就睡着呢?
温梓童也无多余精力同她们辩嘴,只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颤抖着拳头,强撑住最后一丝理智。
——她怕自己哪一刻会突然承受不住,滚到地上去打滚儿!
小时候那样无可厚非,如今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若是再那样便要落笑话了。何况这不是在平阳侯府,而是在瞻月宫!京中权官达贵府上的千金皆汇聚于此,万万不可节外生枝。
她现在唯一所能做的,便是硬熬过这一夜。祈求雨早些停,路早些疏通,待天一亮好乘马车回京治病。
正这样想着,恰巧门外就传来个女子的温柔声音:“温姑娘,我请膳房熬煮了些姜汤,也给你们送了三碗来。”
闻声,三姑娘五姑娘具是一怔,三姑娘转眼看了看温梓童,见她正难受得厉害,便想找个理由推脱掉。毕竟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多个人知道也无非就是多个看热闹的。
可她还没来及张嘴,就听五姑娘抢先一步应声:“知道了,就来!”说罢,便起身要去开门。
可她转身还未迈开步,突觉裙子一紧被抻了下。回头看,见是床上的温梓童正扯着她的裙裾,艰难开口:“别让人进屋……”
五姑娘握上她的手轻轻掰开,虚情假意的帮她扇了两下扇子,安抚道:“四姐姐,你现在喝碗姜汤也是好的。虽不对敏症,却能袪寒,今晚你也是淋过冷雨的。”
温梓童的手被她塞回衾被,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往外屋走去。心下却是明镜一样,她知道五堂妹是有意将此事泄出去,引那些贵女来看她的笑话。
五姑娘开门,见来送姜汤的是吕侍郎府上的千金,一边笑着道谢:“吕姑娘费心了。”一边让开门口,容人进屋。
她哪里会听温梓童的?
这吕姑娘的父亲是工部侍郎,连尚书是其上峰,故而吕姑娘便如连今瑶的一个小跟班。显然这会儿来送姜汤,也不过是连今瑶算准了发作的时辰,派个人来探探情形。
吕姑娘甫一进屋,眼睛便往里屋瞟去,隐隐能看到一隅,便笑道:“哟,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你们竟是已准备歇息了?”
“没有没有!”五姑娘连忙否认,接着小声点上一句:“是家姐身子不适。”
吕姑娘不免惊道:“可是淋雨受了寒?那可要趁热多饮一碗姜汤呢!”说着,便端着手中托盘,亲自把姜汤往里屋送去。
温梓童自然也知晓吕姑娘与连今瑶的关系,于是强自镇定,在吕姑娘进屋后,她躺在床上撑着一口气主动道:“还是吕姑娘思虑的周道,我今日确实着了凉,是该好好饮一碗姜汤。”
“哪里哪里!既然今日认识了,以后便都是姐妹,温四姑娘可不必与我这样客气!”
温梓童见吕姑娘将托盘放到案上,人却站在一边笑着看她,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只得亲自逐客:“吕姑娘说的是,只是我这会儿身子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你。”
吕姑娘自然听明白这话意,只是她盯着温梓童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依旧是白璧无瑕,没找见半个红疹。温梓童自称寒症,可她却知温梓童是敏症发作了。但是没亲眼看见,总是心里不能踏实。
去留之间迟疑片刻,吕姑娘突然心生一计!她佯作要走,却突然惊呼一句:“呀,四姑娘你脖颈这是怎么了?!”边说着,人便大步上前,轻扯起温梓童的衣领!
敏症多是先发于身,再过至面部,故而吕姑娘猜着这会儿温梓童脸上虽无红疹,却不代表身上也没有。只是她身上被衣衫和衾被遮得严实,看不到。所以才只能诈唬上前查看。
温梓童虽不爽利,却是一直警惕着,反应也快,在衣领被扯开的同时一把将吕姑娘推开,带些怒气的诘问道:“吕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吕姑娘微显愧窘:“我刚刚只是看到四姑娘脖颈上起了一些疹子,便有些担心……是我鲁莽了。”
说罢,福了福身子算作致歉,吕姑娘便转身离开。
出了屋子,她面上窘色便尽数褪去,只余嘴角的一抹讥嘲。
刚刚她可是看见了,温梓童属实犯了敏症。头一回来别宫觐见贵人,便落下这种病恹恹的印象,莫说贤妃娘娘不会选她作儿媳,就是其它几位皇子也不可能对她属意。
吕姑娘转头看了看借来帮忙的几个小宫女手里端的姜汤,心道待这十几碗姜汤分发完,温梓童犯了敏症的消息便要人尽皆知了。
枉她今日在午宴上出尽了风头,想不到最后却画下这样丧气的一笔。
欣悦的笑着,吕姑娘捻着帕子,迈着縰縰云轻的步子,往下一间去送姜汤了。
看着吕姑娘走远,三姑娘才关了廊窗回到床前,一脸悻悻的看着五姑娘,嗔怪道:“这下四妹妹生病的事,可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五姑娘也没好气儿的暗暗剜她一眼,心道明明今早出门时还是一条心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成了和温梓童一个鼻孔出气!真是没立场。
两人正隐隐较着劲,被一声痛哼打断。
先前有外人在,温梓童强忍着万蚁挠心般的奇痒愣是没吭半声。可这会儿人走了,便忍不住了,偏偏这疹子还不能用手去挠,挠了便会落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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