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性子哪能讨人喜欢?
李轻婵心里乱糟糟的,又想起冯娴去世前搂着她说过的话:“真想我的阿婵能一直这么任性下去。”
到现在她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人疼有人宠,才有资格任性。
李轻婵鼻子又酸了,她借着抚发的动作在侧脸挡了一下,轻轻吸了下鼻子。
秋云收拾了药碗递给外面的丫鬟,冯梦皎送来的有丫鬟有护卫,与李府的下人混在一起,倒也能防着他们不尽心伺候。
回来时秋云手中多了一簇桂花,星星点点的黄花缀在绿叶间,甚是好看。
李轻婵嗅着桂花香,双手撑着床榻坐了起来,咳了几声道:“扶我出去走走。”
秋云是不愿意的,她觉得病了就该好好躺着。
“可是躺着总是胡思乱想,我不走远,就在客栈后院看看花。”
秋云没法,只好帮着她穿好了衣裳,又喊了几个丫鬟,戴着幂篱去了后院。
客栈后院没什么人,但是栽种了不少花草,除了飘香的桂树,还有一大片木芙蓉,纯白和桃粉的芙蓉花在枝头随风摇曳,生机勃勃。
秋云摘了一簇芙蓉花别到李轻婵戴着的幂篱上,道:“小姐比花还好看。”
李轻婵心里有事,只想自己安静会儿,掀开轻纱哑声道:“你去把行李收拾一下,嬷嬷不是说了吗,明日一早入京。”
打发了秋云,又让其余丫鬟离得远了点,她一个人绕着木芙蓉花丛缓步走了起来。
她心绪纷乱,尽是对前路的茫然与不安,眉心不自觉地微皱。
心不在焉地走了几步,一阵凉风吹来,李轻婵微微缩了下肩,再往前走时发现幂篱上的轻纱勾到了芙蓉花枝上。
她停步,侧身去攀花枝。
葱白指尖将花枝勾了过来,细心将轻纱取下后,不经意地一转眼,忽见旁边粉白色的花瓣上染上一抹鲜红。
李轻婵下意识地伸手一抹,猩红沾上了白嫩指腹,鼻尖似乎还隐约嗅到一丝腥味。
她茫然抬首,视线穿过繁茂花枝,看到隔着花枝的对面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被抹了脖子,鲜血正汩汩流出,染红了衣裳和他身下的一片土地。
李轻婵呼吸一滞,蹬蹬后退了两步,太过慌张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歪往旁边倒去。
丫鬟就在附近,她本能地惊呼,然而声音尚未传出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出现的,单一只手就止住她跌倒的身躯,同时让她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惊叫声被堵在了喉头,李轻婵下意识躲闪,后背却猛然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陌生的触觉让她打了个激灵,慌忙挣扎着想要挣脱对方的禁锢,可那只手却如坚硬的铁链箍着她,让她的动作如蝼蚁撼树般无用。
她看不见对方面容,只能凭着身后的感觉辨别出对方是个男子。
李轻婵叫不出声,也挣不开,惊惧万分中感觉心口仿佛被牵拉着一般,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意。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死人和这么多血,方才那一幕毫无征兆地映入眼帘,再加上猝不及防地被人挟持,惊得她心狂跳了起来。
知晓这是心疾发作的征兆,李轻婵更是惧怕,眼泪忍不住溢出了眼眶,扒着那人胳膊的手也更用力,挣扎间头上的幂篱被花枝掀了一下,翻飞着落到了一旁。
捂着她口鼻的手掌忽地松了几分,李轻婵压着尖叫的冲动,忙颤抖着嗓音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对方没出声,手也没彻底放下。
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李轻婵打着哆嗦闭上了眼,磕磕巴巴道:“我、我只是来散步的,明日、今日就会离开,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会说……求你放过我……”
她声音渐小,身子也越来越软,一句话说完,人如被风吹落的花瓣一般往下滑去,恍惚间再次撞入那个胸膛。
下一刻身后人退开,让她滑倒在了地上。
地上冰凉,砂砾硌人,李轻婵却已经顾不得了,她心口剧痛,伏在地上捂着胸口,口唇发白,浑身颤抖。
她又惊又惧,怕对方连她一起杀了,又怕自己会就这么活生生疼死。
战栗着不敢睁眼,恐惧如同不见天日的黑夜一般弥漫开来,将她紧密裹住,李轻蝉带着哭腔费力开口:“……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许久没听到四周有动静,她心口痛得厉害,用力揪着衣襟,撑着地面的那只手抓着地面,指尖上沾了泥土,也磨破了皮。
正当李轻婵以为那人已经离开时,忽觉胸前衣襟被人触碰,她后脊一凉,心下巨震,早年见过的被人糟蹋的丫鬟的下场映入脑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撑着抬手朝着对方就挥了过去。
她眼睛也下意识睁开,然而只来得及看到对方侧脸上被自己抓出来的几道伤痕,忽地后颈一痛,身子瘫软下去,没了任何知觉。
李轻婵晕倒在地,打晕她的那人视线在她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重新移到她衣襟处。
她衣襟在挣扎间松了一些,里面紫色的玉佩露出了一半。
修长的手指捡起那块玉佩,翻转了一下,盯着上面振翅的鸾凤不动了。
片刻后,他拿起这玉佩重新塞回李轻婵衣襟里时,忽地一道身影落在了一旁,“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