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我告你诽谤!”胡雪亭怒目。
杨积善跟在杨轩感身后,有些畏惧的看着胡雪亭,一路行来,对胡雪亭的主流舆论,主要就是残忍,杀人如麻,别说不像个女人,根本不像是人。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一直不肯识字,现在竟然‘发愤涂墙’了。”杨轩感指着远处的烂泥墙,一脸的鄙夷。
“轩轩,你脑子不够,看不懂其中的奥妙的。”胡雪亭认真的看他,要是杨恕高颖什么的,说不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杨轩感转头看她,眼神古怪无比,竟然没有怒斥她。
“陪我四处走走。”杨轩感悠悠的对胡雪亭道。
胡雪亭惊恐的看着杨轩感:“你不会爱上了我,想要和我手牵手逛街,看风景,拿舌头狂甩嘴唇吧?”
杨轩感死死的盯着胡雪亭,真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远处,丹阳县热火朝天,人人都在盖房子,年轻力壮的自不必说,那些老弱妇孺也在搭把手,递块砖头,送碗凉水什么的。
“李哥,这块地是你的,你说,要怎么盖?”几个人看着一堆废墟,大声的问某个男子。那男子乐呵呵:“这里搭三间房,这里要盖一个厨房,这里要有茅厕……”
其他人笑:“要不要搭个三层楼啊。”那男子鄙夷的瞅他们,以为老子不知道小娘亲的规矩,平楼还平楼,高楼还高楼,想要消遣老子?
“小娘亲说了,现在没钱,等以后有钱了,所有人重新盖房,加一层!”某个衙役大笑,其余人也笑,看着那衙役空荡荡的一条裤腿,以及失血过多,依然苍白的脸庞,也没人说什么回去休息一下的暖心话。
有几个小P孩努力的搬着几块瓦片,还时不时的放在地上,嘻嘻哈哈的打闹,周围的人只是不让他们靠近危险的地方,有几个人甚至指挥他们去哪里送瓦片。
“这么小的年纪,也在这里做苦力?”杨轩感惊愕的看着胡雪亭。
“那是算工钱的。不分男女老幼,丹阳县所有人在工地上干活,一天十文钱,管三餐。”胡雪亭道。
杨轩感看胡雪亭的眼神中,满满的嗔怪,遇到大灾难,朝廷要优先照顾老弱妇孺,这是规矩。“听说,你到现在,没有施过一次粥。”
这句话当中的责备就更多了,基本的赈灾都不做,那已经不是失职的问题了,若不是彼此之间很熟,杨轩感就要当场痛骂,甚至直接罢免了。
“你不会没有得到朝廷的赈灾粮食吧?”杨轩感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陡然大变,张镇周还在交割离职手续,等待新的淮南道行军总管上任,所有事情仍然要张镇周签字。
“张镇周不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吧?”要是张镇周敢这么做,杨轩感不介意直接杀了张镇周。
“粮食已经到了。”胡雪亭摇头,张镇周还没傻到这种程度。
杨轩感看胡雪亭的眼神就很不好了,他已经明白了胡雪亭的用意,指责道:“以工代赈是好办法,但是,也要看情况,不能死读书。”
黄河长江发大水,灾民数万甚至数十万,让他们傻乎乎的每天呆坐着,说不定就闹出事来,以工代赈可以一举两得,安稳社会,但是,那也是有最低施粥的,老弱妇孺哪有能力以工代赈,别说累到在地吐血而死什么的,就是砸了自己的手脚,那也是大问题。
“以工代赈,只能找壮劳力。”杨轩感严肃的道,找小孩子老人做工,耽误工程,白给了银子,还要惹出麻烦,基本是属于自己跳坑。
杨轩感看着胡雪亭诡异的眼神,继续冷笑:“你是想着,要让他们活的有尊严,打工赚来的钱,远远比施舍的钱有尊严?还能让他们养成不靠天,不靠朝廷,自食其力的精神?我看你是戏文看多了!”尊严,自食其力,都非常非常重要,但是,这是在能活下去的情况之下,让一些老人孩子去为了尊严和自食其力做苦力盖房子,那已经超出了善意的体谅或鞭策的范围。
“你就算让他们去扫地,也好过在工地上干活!”杨轩感骂着,谁知道盖房子的工地会出什么事情,风险实在太大。
胡雪亭苦笑:“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尊严,自食其力,她考虑过,但是,这在眼前,真的是非常次要的小问题。作为丹阳县老大,她几乎挥挥手,就能产生一大批能够让老弱妇孺有尊严的自食其力的职务,比如,守城门,比如,罚款三文。
胡雪亭发动所有人盖房子的用意,比杨轩感想的要无奈的多了。
杨轩感斜眼看她,毛意思?
胡雪亭指着远处的那少了一条腿的衙役:“为何这周围的人,连劝他休息的话都没有?难道丹阳县人情冷漠至此?”杨轩感微微皱眉,难道有什么深意?
“丹阳县县城人口有一万四千余人,算上来往货商,人口总数不会少于一万六千人。”胡雪亭道,又指了指前面,“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杨轩感久经军伍,这人数多少,一眼就能判断出来,眼前大声笑着盖房子的人数,也就在六七千人。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损失如此之大?”外头谣传丹阳县死了七千人,他一直以为水分很大,也就死了三四千人,没想到事实更加的惨烈。
“家家戴孝,十室九空,嘿嘿。”胡雪亭面无表情。杨轩感和杨积善对视一眼,有些不知道该怎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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