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却完全没觉察到她不安又焦虑的心情,只是用寻常的声音没心没肺道:“啊,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二少爷!”知道他又打算像以前一样扯开这个话题,陈弈月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也知道的,从小你跟你大哥发生什么矛盾,我都站你这边的。”
她顿了顿,带了点哀求的意味:“二少爷,虽然我现在是在大少爷身边做事,但这不意味着我就是大少爷那派的人了……这一点我一定要说清楚。”
“当然你也可以不信,毕竟我也有两年整没陪在你身边了,这一点确实是姨对不起你,你不放心我也是情有可原……”
“不,没有这回事,陈姨,真不是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听着颇有些苦恼,仿佛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继续说,“主要是这事有点难讲……”
“那就慢慢讲,我时间很多,讲到什么时候都行。”
这是一句假话,显然东翎玺也听出来了。
他笑了一声,有些开心的样子,像因为被长辈偏爱而多得了一块饼干的小孩子。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好一会儿才道:“那个订婚宴的前夕,我收到了玉总派人送来的止痛剂。但那盒药……被动过手脚。”
大约是为了缓和气氛,东翎玺还吹了声口哨:“还好闫女士是护士出身,我的药物知识勉强算过关吧,没中套,让玉总失望了。”
若是在平时,陈弈月少不了说两句“那是你妈,叫什么闫女士呢”之类的话,但这个当口,她脑子像是万千只蜜蜂齐齐飞舞,实在是腾不出什么气力去纠正细枝末节的称呼。
她颤抖道:“镇定剂……有问题?”
“嗯。”东翎玺顿了顿,“那个是青雪素二次提纯过的东西,会成瘾。”
第89章
陈弈月感觉这会儿人就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儿是愕然与惊恐,另一半却将他的话与先前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对应,心里不住道着“原来如此”。
“他动过手脚的药物,液体的粘稠度和密度都不太一样,分辨起来其实也很容易……只能说玉总压根也没上心吧。”东翎玺轻松道,“其实吧,玉总要是直接跟我说想要我的命,跟我商量商量,我说不定也就送给他了……”
“他怎么敢——!”
尖锐到近乎疯狂的女音让他一怔,他连忙道:“没事呢陈姨,我人没事……”
“他竟然心狠到这种地步……这是要赶尽杀绝吗?”陈弈月攥紧了拳头,低声不住道,“他不怕人查出来?觉得自己手脚能做那么干净?”
在法治社会说“赶尽杀绝”这四个字是有些喜感的,但陈弈月没笑,东翎玺也没笑。
“可能是觉得我翻不出什么花样吧,毕竟我在家里也差不多就是个会呼吸的死人了。”
他这话说得轻松,但陈弈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话并不是夸张,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知道他是从什么途径搞到这种东西的吗?”
东翎玺忍俊不禁:“我要是知道,就不是现在这么被动,需要拐好几个弯让警察去查他了。”
“说的也是……啊?警、警察?”
“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很快就要被馥海的警方传唤了。”东翎玺的语气听着还挺幸灾乐祸的。
*
这是东翎集团位于馥海的总部大楼,最高一层的接待室。
这房间的空间不算小,在落地玻璃折射的入室光渲染下,更显得宽敞明亮到近乎空旷的程度。
热带鱼兀自在缸内游来游去,尾巴从两位神色严肃的警官脸上扫过,端的是一派无忧无虑的天真烂漫。
——与场内几个人如临大敌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隋的面容是跟东翎玉如出一辙的扑克,声线沉稳:“如果您询问的是三年前那桩发生在商茨市的毒品案,它应当早就结案了。据官方的说法,是本地几个无业游民在私底下自制毒品,自销自售,为了不让周围的居民发现吸毒的人发疯喊出来的尖叫声,特意开了一家KTV作为掩饰——”
年长一点的男性警察道:“既然你查过它的文书,那就该知道,那案子的首脑目前还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
年轻的女警尚且有些沉不住气,开口道:“而且,这案子背后也许还另有隐情。”
小隋微微躬身,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是什么隐情呢?”
“据商茨那边的反馈,这几个人当时认罪就很干脆,就好像……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罪担下来一样。”
“但这群亡命之徒也许早就做好了被抓的打算。”东翎玉淡淡道,“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确实,光这也只能说是可疑。那么,如果加上——‘事后,他们的家人都过上了跟收入不相匹配的优渥的生活’这条辅证呢?”
“你是说……”
“有别人在背后偷偷补贴他们。”
“哦……”
他的声音既像是惊讶又像是一种不表态度的确认,仿佛只是证明他在听。
女警的气势极为迫人:“原本这件事的线索到此就都断了,但最近因为末拿赫的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葭榕的警方去查了他的公司龙深寨,发现账户上有多笔不正常的走账,他通过兵漆等境外的银行多次转账,最终将钱汇入这几户罪犯的家人的账户上。”
东翎玉的嘴角牵了牵,像是在笑,但眼睛里并无笑意:“你是想说,我弟在帮助警方打击违法犯罪吗?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