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钺推门走了进去,孟雁行坐在椅子上看书,他的年纪比孟夫人稍大一些,加上治学辛苦,头上生出不少白发。
李钺进门后等了一会儿,发现孟雁行没有任何反应,他仿佛完全沉浸在书里,不知道有人来了。
李钺心中冷笑,这老头在宫里教书的时候就喜欢搞这一套,专门让学生干等着,看看学生有无礼节,回到家了,还搞这一套,太没意思了吧。
李钺从来不惯他这个毛病,上前一步,抬手在桌子上猛地一拍。
孟雁行确实是知道孟弗进来了,但没想到自己向来温柔知礼的大女儿会来拍他的桌子,直接把他吓了一跳,手里的书都掉了下去,他皱眉问:“孟弗你做什么呢?”
李钺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凉凉道:“提醒你人来了。”
“有你这么提醒的吗?”孟雁行非常不满,他从前那位温柔得体的大女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肯定有啊。”当初他就是这么提醒孟雁行的。
孟雁行想了想,还真有,但那位已经成为当今圣上了。
他看了一眼对面不等自己发话就找了椅子坐下的李钺,眉头皱得更紧了,开口说:“我听人说,这段时间你在侯府不仅不管家了,还整日出去游玩。”
李钺没回答孟雁行的问题,而是问他:“听谁说的?谁这么讨厌啊?”
“……”孟雁行看着眼前李钺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模样,突然间觉得不需要李钺来回答,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沉声道:“是宣平侯府的老夫人。”
李钺嚯了一声,李钺侯府那老太太都多大了,怎么还告状?
这确实不好动手。
孟雁行不知道眼前的李钺这是在失望什么,他劝道:“你是宣平候夫人,怎可如此随性玩乐,不顾府中经营?”
李钺理直气壮道:“我是宣平侯夫人,又不是宣平侯管家,为什么不能?”
孟雁行见李钺脸上没有丝毫悔意,怒道:“你就是这么给人做夫人的?我当初是这么教你的?”
孟雁行话音刚落,李钺就充满好奇地问他:“你做过宣平侯夫人?”
孟雁行被李钺问得一愣,随即表情有些狰狞道:“我怎么可能做过!”
李钺点头,问他:“那你没做过又怎么教我?”
孟雁行辞官后的这几年也教过些学生,但不管是多么蠢笨的学生,都没让他今天这样生气过,他道:“孟弗,你怎么与长辈说话的?”
李钺皮笑肉不笑道:“长辈怎么与我说话,我自然便怎么与长辈说话了,还是说你这就恼了?不会吧?”
孟雁行嘴角抽搐两下,他是有火发不出,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种憋屈的状态似曾相识,意识到硬来不行,孟雁行的态度稍微软了下来,对李钺说:“孟弗,侯府里是不是有人让你不高兴了?”
李钺嗯了一声,毫不掩饰道:“那确实有,我看着他们就烦。”
孟雁行语重心长劝道:“你是我孟雁行的女儿,一言一行也代表了我们孟家的脸面,即便有人待你不妥,你也必须拿出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待人待物都要有礼有节,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李钺抬眸看了孟雁行一眼,听听,他这说的什么屁话?孟雁行的女儿就必须照着他的要求做?那他能做到什么呢?
他问孟雁行:“那我还想我爹必须会飞呢,你能做到吗?”
孟雁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李钺继续幽幽说道:“不会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就你能教我做事?我不能教你做事?”
“你能教我做什么事?”孟雁行的思路大概是被李钺带偏了,说完还来了一句,“况且子不言父过,即便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不该由你来说。”
李钺嗤笑一声,当即反驳说:“说这句话的人肯定是个当爹的,这种话有什么好拿出来用的?”
孟雁行皱眉,刚想道这乃是圣贤之言,但没快过李钺,被他抢先,李钺道:“有错就得说,管他是当爹,还是当爷爷的,怎么了?那孩子又不是他生出来的,他有错凭什么说不得?”
孟雁行张着唇,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恍惚觉得刚才的一段对话有些熟悉。
在多年前,他好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那时是怎么一回事呢?
孟雁行按了按额头,他想起来,当时与他争论的是当今的皇上,只是那时皇上还没登基。
他有些无力地问道:“过去的那些书都被你读到哪里去了?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李钺回答:“正是因为书读得多了,才知道书里有些话都是放屁。”
孟雁行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跟他争论下去,毕竟从前他跟李钺争论从来都没赢过,最后都是让先皇出面,罚他禁足。
禁足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来人,”孟雁行扬声道,“带大小姐去她从前的院子,让大小姐好好冷静冷静。”
李钺确实是想看看孟弗从前住过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便也没反抗,跟着青萍出去,临走时还看了孟雁行一眼,仿佛在说,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孟雁行被他看得胡子都要吹起来,等会儿就让他看看自己还有什么本事!
扶风馆距离孟雁行的书斋有段距离,他们绕过大半个孟府才到了这里,院子里堆着一座小假山,四周点缀了些许的花草,李钺扫了一眼,抬步走进屋内,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只有几样日常的家具和两架子的书,几乎是没什么其他装饰,这里过于朴素,不像个姑娘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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