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仆人走到院里,问:“小娘子可在房中?阿郎有事交代。”
“在,你随我进去吧。”岚芝道。
这厢,姜妧正潜心贯注地碾香,门帘忽的被挑起,仆人躬身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小娘子,阿郎让您收拾收拾,去迎鹤堂一趟。”
“何事?”
“豫王来了。”
姜妧手指一颤,半晌复又开口:“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仆人面色为难,岚芝走过来,装模作样地替姜妧添了件衣裳,又BBZL 把窗桕合了些。
“昨儿夜里小丫鬟忘了关窗,害得咱们娘子染了风寒,今日晨起后便头疼不已,这不,顾娘已去请郎中了。豫王乃贵客,小娘子不便以病体见之,失了体态事小,这要是不小心过了病气可就罪过了。”
仆人悄悄瞧了姜妧一眼,见她的确满脸憔悴便对岚芝的说辞信以为真。
“原来如此,那小娘子多保重身体,奴这就回去如实禀告给阿郎。”
待她离开,姜妧放下银钩,一手扶额。
窗外阴雨连绵,檐下雾蒙蒙的,院中桐树郁郁苍苍,她喃喃问:“岚芝,今日初几了?”
“小娘子,今儿是十二。”
姜妧将木窗推开,一手递出去,细密雨丝落在指尖也未觉出凉意。
“四月都快过半了,难怪这几日天越发地燥热。”
岚芝瞧了瞧她垂在肩上的云发,和那张素净的不施粉黛的脸颊,试探着说道:“再过几日便是十五了,小娘子可要同杨家娘子去庙里上香?”
姜妧笑笑:“不了,我本就不信鬼神,如今已是更加不信了。”
她这般说,岚芝也不好再劝她出去走动,只得搬了凳子过来,在一旁陪着她。
午后,雨下得越发大了,淅淅沥沥下了一两个时辰,天上乌云密布,未至傍晚便显出夜色来。
姜妧半卧在榻上看书,春汐领着一群仆人进来。
仆人抬着好几个大箱子,春汐则捧着个小匣子走到榻边,喜滋滋道:“小娘子,豫王叫人给您送了些东西过来,您瞧,这是安息香,有凝神静气之效,还是西域使者向朝廷进贡的,据说价值不菲,还有这玛瑙杯……”
“拿出去。”
姜妧冷冷打断,一众奴仆原都喜上眉梢精神抖擞,被她这一呵斥当下面面相觑,迷茫得很。
包括春汐。
“那其余这些……”
姜妧朝那处扫了眼,淡淡道:“都送到阿娘院里去,让父亲派人送还豫王府,就说是我吩咐的。”
春汐眨巴眨巴眼睛,犹豫着“哦”了一声。
仆人们重新抬起箱子离开,姜妧起身下榻,从一红木箱子底下取出一个木匣子,匣子里装的是上回陆绥遣人送来的千年野参。
“岚芝,你过来,我有事交代你。”
岚芝闻言忙丢下手里的针线走过来:“小娘子有何事吩咐?”
姜妧把那匣子盖好放回去,道:“你带人将这些东西送去将军府。”
她顿了顿,折到妆台前,从奁盒里拿那支用手帕包裹的玉簪,“连同这支簪子,一同归还。”
*
四月的雨缠绵朦胧。
傍晚,陆绥自军营回到将军府,一进宅邸便去往书房,忙活到天黑方停歇下来。
见他得了空闲,崔四适时进来禀道:“郎君,今日晌午四皇子去姜府了。”
陆绥负手立于窗前,外头仍滴滴答答落着雨崔四未听见他开口,又唤了声。
“郎君?”
良久,他声音寡淡应了声:“知道了。”
崔四盯着他的背影,斟酌片刻后走出房外,BBZL 冲几个仆人招了招手。
不多时,那些个仆人将廊下的几个箱子抬过来,跟着崔四走进书房。
陆绥仍旧站在窗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墨发梳得一丝不苟,锦袍亦无一丝褶皱,瞧着还是跟往常一样,可若细细看去,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崔四默默叹了口气,垂着头禀道:“郎君,这些东西是妧娘子让人送回来的。”
听到此话,那稳如泰山之人总算是动了动。
他微转身,抬眼朝地上的箱子瞧了瞧。
“此为何物?”
“都是上回妧娘子在翠林山苑患病时,您让奴给她送去的物什,奴瞧了,除却一些不能放的吃食,旁的都在这了。”
崔四小心翼翼地回答,悄悄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却未在他脸上捕捉到什么异样。
默然片刻,陆绥抬脚走去,随手拿起最上头的一个小木盒。
打开盒盖一瞧,果是他送去的那支簪子。
如今复又物归原主了。
“若再弄丢,我就把我自个儿赔给您。”
少女清隽俏皮的声音犹如在耳,他静静驻足,眼底满是倦意。
“都出去吧。”
崔四领着仆人们退出去,偌大的将军府幽寂空旷,让这本就缠绵的细雨更添了几分多愁善感。
入夜十分,谢玉书提着两壶陈酿来到将军府,崔四一见到他,就如见到救命恩人般热切,谢玉书不明就里,崔四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说了遍。
末了,谢玉书挑挑眉,笑道:“小两口闹别扭罢了,你且瞧着,用不了多久他二人又会和好如初。”
崔四汗颜:“世子爷,我们郎君和那妧娘子尚未……尚未那什么,您这样说,不太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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