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学过,小时候描画样子学的是线描、工笔画之类的基础,这些以细节精致素雅见长,不那么讲究立体,也从不涉及人体结构,她不懂也没师父指点,就有点迷茫。
她想找人学学,又不知道找谁,只好先自己观察、琢磨、临摹。
就是硬着头皮画。
她给薛老婆子看自己画的人物速写,“娘,你看我画的这人,是不是不对劲?”
薛老婆子不会画,见识又少,瞅着画纸上一个人正弯腰割麦子,她左看右看,撇嘴,“这不挺好吗?要求别那么高,你瞅瞅你都快成女王冕了。”
王冕画荷花的故事是大军讲的,他说林苏叶画画就和王冕一样,全靠靠着临摹。
薛老婆子跟着小哥俩学习呢,也就记住。
林苏叶:“老太太你不真诚,口不说心话,不好就是不好,要敢于提意见,这样我才能进步。”
这时候小哥俩去地里拾麦穗回来。
大军:“妈,那个成语是口是心非。”
林苏叶:“……”烦人!
薛老婆子瞅林苏叶的表情,立刻道:“哎,不许挂脸啊,别不谦虚!我大孙子教你学习,多好的事儿呢。”
小岭立刻蹿进来,对林苏叶笑道:“妈,我奶和大军一伙儿,我就和你一伙儿。”
他对薛老婆子道:“奶,你不许狐假虎威。”
薛老婆子乐了,立刻问狐假虎威啥意思。
她学习只管识字、看书、讲书,不需要写字,就容易很多,所以她挺爱学的。
小岭指指大军:“老虎。”又对薛老婆子笑道:“奶,你就扮演狐狸。”他小声道:“我妈妈就是猴子。”
林苏叶耳朵尖:“狐假虎威里哪有猴子?”
小岭:“狐狸借着老虎的威风,他抖威风啊,抖给谁看?不只是有猴子还有鹿、羊、兔子呢。”
林苏叶:“……”
小岭跑过去看莎莎画画,笑道:“莎莎,你可别画了,你画得太难看了。”
莎莎闻言一下子气了,攒着小拳头,拧着好看的眉毛,瞪着大眼:“哼!”
林苏叶:“瞎说什么,我们莎莎画得爸爸可好看了。”
她瞪了小岭一眼,不许他欺负妹妹。这孩子在梦里没少欺负妹妹,一边自己欺负一边不许别人欺负,没原则地宠着,给妹妹把脾气养得很坏。
她让小岭也夸妹妹画得好看。
小岭咧嘴,拗不过就违心地夸了一句,“快寄给爸爸看看。”
莎莎就高兴了,“谢谢。”
大军也过来看林苏叶的画,问她要画几幅。
林苏叶见他们感兴趣,就眉飞色舞地讲自己的画。
她已经计划好,先画一副丰收待割的麦田,里面有稻草人、飞鸟、草虫。
之后再画一幅社员们兴高采烈割麦子的画。
还要画一副天上乌云密布,随时都要大雨倾盆,社员们心焦火燎拼命抢收的画面。
最后就画一副颗粒归仓,社员们满心欢喜,晒粮、交公粮的画面。
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宣传循环,符合大队喊的那些口号。
她斗志高昂,就是……画得时候格外纠结。
大军给了她意见,“妈,你不如跟顾知青聊聊,他很博学。虽然不画画,但是很会鉴赏,想必也能给你中肯的意见。”
见大儿子给自己说这么多话,林苏叶很高兴,“等他有时间妈妈就去问问。”
吃过午饭睡一会儿晌觉,莎莎跟着奶奶去捡麦草,小哥俩要跟着生产队去捡麦穗。
林苏叶先在家里画画,拿个本子把自己的画画问题总结一通,自己擅长的、会的、新领悟写下来,不会的、想学的那些画画要点也写下来。
写完了还得顺便查查字典,把自己不会的字词学一下,倒也不耽误识字。
午后四点左右,太阳没那么烈,林苏叶又戴上草帽,背上挎包和水壶,再把自己的画卷起来带上,另外拿上一块垫着画画的板子,就去地里观察画画。
恰好顾孟昭过来帮薛家屯检查牲口情况,在街上碰到林苏叶就聊几句。
他佩服道:“嫂子你真了不起,自学画画就能这么厉害。”
林苏叶不好意思道:“哪里呀,我这是赶鸭子上架。瞎画了一副黑板画,赵老师就把我给架起来下不去了,我哪里会画啊,每天都犯愁呢。”
顾孟昭就示意看看她画的画。
林苏叶觉得顾孟昭大城市来的家境不一般,见多识广,肯定能给自己中肯的意见。
她就抽出几幅画卷递给顾孟昭。
顾孟昭打开看看第一幅,是一副大片麦浪图,用色饱满浓烈,给人很强的冲击感,麦浪画得飘逸生动,看得很是赏心悦目,一下子就能让人身临其境。
他夸道:“嫂子这风景图画得好。”
林苏叶笑起来,“真的吗?顾知青说好,我就不那么担心了。”
她笑得畅快,明媚俏丽的脸庞让人目眩,顾孟昭移开视线看第二幅。
第二幅是正在割麦子的社员,男男女女错落有致地在麦田里劳作,依然是构图不错,但是人物有点僵、板,看起来不那么灵活。
人物她画得不是那么好,不过掩映在大片麦田里只需要体现出动作和精气神就行,不需要太细致。
倒是地上躺着一个人,那脸上的表情无比生动,一眼就能看出那副生不如死却被逼无奈的懒汉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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