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到了下面她才发现,还是有人的,滞留的不只是她自己。甚至滞留的还有过来办理业务的。办公楼外狂风暴雨,他们坐在一旁的休息区,等待雨势渐收。
她过去自助贩卖机跟前,找到泡面桶,摁了数字,机器滴的一声出来了二维码,她扫码支付,无聊的看着泡面桶从卡位里被顶出,掉进槽里,然后她弯腰去捡。
纤细的手指头顶着一排玉米粒似的小小指甲,没染,粉粉净净。
旁边又有人凑上来买东西,她往旁边挪了挪,拾起泡面桶准备回去。
“诶,等等,你是那个——余飞飞是吗?二班的?”
她冲着不甚熟悉的声音撇过头,是张陌生的脸。女生,扎着马尾,长的还行,年纪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余飞飞突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直觉,面前的多半是校友。
“你是认识我吗?你也是外大的吧?”
对方手里捧着杯泡好的桶面,叉子在上面立着,溽热的雾气,被从周边门缝里溜进的风,吹熏到了余飞飞脸上。
虽然外边狂风暴雨大作,但毕竟是夏天,室内空调风吹不到的方位,还是会闷的。
“我当然认识你啊,你老出名了,你自己不知道啊?”
这么一句话,余、傻白甜、飞飞,终于听出来了点阴阳怪气。
“还真不知道,不如你来说说?”
脑袋嗡热,嘴上的亏,她不爱吃。
阴阳怪气,怼了回去。
邻居婶婶们背后可是总夸她伶牙俐齿呢,每次老崔都会自豪的在老余跟前说。她都听见了。
这个女的,叫蒋慧,也的确是外大的。
家里买了顾氏地产的房子,不交房,各种找问题,原因是觉得自己买贵了,想要补差,甚至还准备上告法庭,母亲过来闹了几次无果。她今天是代家人过来签署一份文件,整天听家里人吵吵,耳濡目染了不少,心里跟着不爽,巧的是碰见了前段时间在网上“风光无限”的余飞飞。
燥郁气更盛。
她有认识的人同在二班,上学时候二班一次举行晚会,她去过一次,见过余飞飞。但也知道余飞飞不认识自己。
余飞飞大概从来不会知道,自己是那么容易让人记住的人。
而蒋慧对她更深一次印象,是校讯栏里张贴的奖学金名单。
外大的奖学金可真没那么好拿的!
而校讯栏里那张名单换了三次,每次都有那张脸。
除了羡慕,谁又敢说自己一点不眼红呢?
“惯抄!说完了。”
说完她还嘲弄的勾了勾嘴角。
“哦?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证明杂志上刊登的那篇署我名的文章,就一定是曾递上去原封不动的初稿吗?暂且不说它们杂志社侵犯了我的名誉权,”余飞飞捋直了气,“先来说你,没证据,这叫什么?诽谤吧?”
蒋慧面部表情由嘲弄变为无语:
“网上说的那么精彩,我长着眼睛会看啊,亲?”
“那你意思警察抓人,法院判案,不用求证,不用上诉,网上一嚷嚷,就出警抓人、然后定罪了?”余飞飞心里,也正不怎么痛快呢,“诽谤,公然侮辱他人、捏造事实,毁人名誉,可是能够上刑法量刑的。”
一句话点燃了蒋慧的火,急赤白脸,恼羞成怒:
“你她妈能不能有点脸,还量我刑,你跟这公司盖得房子一样,都她妈是一摊狗屎!本事很大是吧?我看你是欠教训吧?”
猝不及防的,一碗热汤扑面而来。
对方像是带着新仇旧恨一样。
余飞飞手肘被一个力道猛扯到了一边,可汤汁四溅,裙摆还是遭了殃,小腿到脚面,也弄上去了些。
好在已经不是很烫。
应该庆幸那碗桶面她已经泡好开吃了。
她惊魂未解,抱着一桶面瞥眼向后就看到了顾臣。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半缕头发被雨打湿,零零散散的挂在眉梢。如雕刻的下颌骨微动,撇眼看过的眼神斜眯,散漫中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戾气和不善。
那一刻,她反倒没想着害怕,就觉得,这个人如天降神兵。
心头泛起的一股,除了有喜悦,还有委屈,酸酸涩涩的,冲着鼻头,她突然想哭。她明明刚刚还跟人怼的那么厉害,但此刻心头就是憋着一股浓浓的委屈。说不清,驱不散。睫毛轻闪,紧接着一滴泪就不受控的滑落。
“保安!”
顾臣耸眉,不耐的冲一边抛出两个字。
两个穿着制服的安保从前台边上慌忙而至,她已经听不见了他们冲找茬的女的说了什么,只知道肘间凝着一团热,酥麻的可以让人失觉,接着那团热顺延而下,握住了她的手腕,手腕又被烫的失去了知觉。
她就这么被牵着手腕,立在了电梯上。
还禁不住,回握了一下空空的手心。
像是自己被牵的是手,能感受到他指间的一丝薄茧和粗粝。
“其实......我也有错......”
余飞飞知道那种情况下不该任着自己的脾性来,对方明明是带着气的。“我忍一忍其实就好了,对不起啊——”
她说完对不起,顾臣撇头往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疲惫中透着一丝心疼。
“我是不是有损公司形象了?”
十五楼静悄悄的,电梯开门关门的动静能被人清晰的感知,叮的那一声响似乎能穿透整个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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