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斜照入这一小片空地上,干瘦的老太监坐在一个用竹子做的小杌子上,阳光将他面目照得有些不清楚,但那股慈爱却是不容置疑。
福儿臀下坐的是一模一样的小杌子。
这让她不禁想到很久以前,每次师傅都是带着小小的她在这摘菜,明明‘王御厨’的名声在外,脾气也古怪,偏偏待她宛如亲生女儿一般。
人人都说她运气好,福气好,她也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好事,才能摊上这样的师傅。
“师傅,我不是有心事,就是去了东宫有些不习惯。不过您放心,我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
“过得好就成。这人啊,怎么样都能活,只要认真活,日子就不会过的差。”
.
福儿像往常那样给师傅帮了一上午的忙。
都是她掌勺,王来福在旁边看着。
其实师徒二人早就这么干了,福儿觉得师傅掌勺太辛苦,她能做的菜就她来,只是外面人都不知道,还以为都是王御厨做的。
早先就有人来报,陛下留了宣王用午膳,御膳房这边就开始准备了,宣王经常被留膳,他的口味和忌口御膳房这边都知道。
把御膳做好,等紫宸殿那边提走了膳,这边的活儿也就罢了。福儿去炒了几个菜,师徒俩吃了顿午饭。
吃罢饭,福儿离开了御膳房,她没回东宫,而是去了尚食局。
陈司膳见到她有些诧异。
“怎么突然来了?”
“我出来看师傅。”
看了师傅,自然不可能不来看陈司膳,不然让陈司膳知道她出来却不来尚食局,定要误以为她心里还在怪她。
“是有心事?”陈司膳略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也不知此时说句恭喜,会不会迟。”
这声恭喜福儿并不意外,六局的消息多灵通,她侍寝了这事自然瞒不过陈司膳。只是这话由陈司膳说出来,多少让她有些羞涩罢了。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她略有些别扭道。
陈司膳亲手去泡了两盏茶端过来,其中一盏放在福儿面前。
“其实我昨天就猜到你要出来一趟,你果然来了,你这丫头看似心大,其实心事比谁都重。”
她在福儿对面坐了下,轻啜了口茶,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多想了,如何让自己过得好才是真。”
怎样才是过得好?
自然是拿到一个名分。
宠爱虽然重要,但没有名分一切都是空中楼阁,说到底福儿如今的名义还是个宫女。
“可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娘娘不会让贵妃的人混到太子身边去,你的对手其实只有一个人。”
陈司膳说得轻描淡写,福儿却一个激灵,她脑海中闪过一张人脸,正是碧玉。
“其实还没到那种程度。”她略有些不自在道。
陈司膳瞧了她一眼:“我说着,你记住就行了,若有万一,你也知道该如何处事。”
“哪怕她也是胡尚宫这边的人?”
看着福儿略有些疑惑的眼神,陈司膳莞尔一笑:“不管她是什么人,但你是我们尚食局的人。”
.
和陈司膳一番对话,并未让福儿心情好起来,反而让她有一种烦躁之感。
她为何要来到这里,为何要面对这么复杂的一切,为何又要处心积虑,明明根本还没斗上,偏偏已经要开始想各种了?
都怨太子!
若不是他要选什么司寝宫女,此时自己应该还在御膳房逍遥自在。
胡思乱想之间,福儿已经回到住处。
她正准备打开房门进去,淑月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你上哪儿去了?”
福儿挑眉:“我上哪儿还用跟你报备?!”
一听这话,淑月的眼睛顿时红了。
“你嚣张什么?不就是侍了一回寝,若以后殿下不再招你侍寝,看你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我是只有一回,但比一回都没有的人强。”
“你——”
这时碧玉突然走了出来,一把拉住淑月,又对福儿道:“你别跟她计较,她之前挨了些训斥,才会……”
经过碧玉的一番解释,福儿才知道淑月为何会这样。
她们一直有不准随便乱走的禁令,表面上看似没人看着她们,但只要她们离开住处乱走,就会被人拦回来。
之前她出去后,淑月见她走得如此顺利,便试着往前面去了。估计是打着想偶遇太子的念头,谁知还没走出去,就被人拦了回来,还挨了通训斥。
之前福儿也以为是东宫的规矩本就严,她们才会被如此管束,此时想到陈司膳方才的话,说皇后不会让贵妃的人混到太子身边去,恐怕这一切都是那位陈总管有意为之。
只是碧玉何时和淑月这么熟了?
福儿看了碧玉一眼,见她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在劝淑月,似乎真怕她和淑月闹起来,心中微微一哂。
若论扮老实扮乖巧,恐怕没人能胜过她。
“她要发疯让她找别人去,别来找我!”
……
福儿的房门关上了。
碧玉拉着淑月往回走了几步,小声道:“你又何必跟她吵起来。”
“你看她那副样子,太气人……”
碧玉又劝了淑月几句,两人才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