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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硕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苦口婆心道:“你正年轻,侥幸逃过一劫,又远离了是非之地,何不就在太平之地过你的安稳日子,何必又来趟这一滩浑水?”
    “顾大人之前为何没对我说这句话,偏偏在此时?”偏偏就在他前来具呈上告考卷被人篡改这时候?
    顾硕的脸色暗了暗。
    他能说他根本没想到卫傅会如此胆大妄为?
    彭老鬼将此事推给他,暗中又有数位大人跟他打了招呼,他权衡利弊之后,索性一并办了,并且一办就是下了重手,寄望能吓住对方,赶紧了事。
    未曾想这位废太子根本不顾忌,依旧选择将事情闹大。
    所幸因之前邢主事上报那事,礼部有多位官员,已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收到消息后,一番匆忙安排,倒也暂时把卫傅这边给按住了。
    可按得住一时,按不住一世,现在他的任务就是打消卫傅想要闹大的念头,甚至不惜打了感情牌。
    显然这位废太子,现在有点不进油盐的意味。
    “厚德,你就算不顾念你我师生之情,总该顾念你外祖,你该不会想让黎家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吧?”
    这是图穷匕见了?
    不,怎么可能是图穷匕见,不过是又套了层皮罢了。
    “我记得当年顾先生曾与我讲经,说过‘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①’,怎生顾大人现在反倒忘了?”(①《四书.大学》)
    顾硕微微变色。
    可他不愧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在变色的瞬间,就转为了笑。
    “厚德不愧是我教过最聪慧的学生,在经义上理解得比老师更为通透,老师竟有些辩不过你。罢了,老师也不做这个恶人了,你且等等,自有人来与你分辨。”
    .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傅预想到的,他的外祖父镇国公。
    一开始并不是镇国公亲自来了,而是卫傅的舅舅黎辰。
    可惜黎辰的到来,没引起卫傅的不满,反倒引起了顾硕的不满。
    顾硕很是发了通脾气,大意是说帮镇国公办了事,如今竟派了个分量不够的人前来,他的意思是显然黎辰的到来,不足以劝服卫傅。
    于是黎辰只能掉头,又请了父亲镇国公亲自到来。
    由于卫傅目前所待之地,就在顾硕办公堂房的后舍中,所以亲耳听到了这些话。
    他知道这一幕其实就是顾硕故意做戏给他看的,但不得不说这些确实影响到了他,以至于等镇国公到来时,卫傅的目光尤为复杂。
    祖孙二人相对,是长久的沉默。
    “你为何就是不听劝,非要来折腾一遭,这与你有何益处?”
    卫傅有预想,外祖到来定要斥责自己一番,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后,他心中尤为疼痛。
    他已经不想再跟外祖解释,自己为何要来京城,又为何要折腾这一遭了,黎家的立场早已随着他被废,而产生了分歧。
    就如同外祖之言,你母后很好,黎家很好,你该离开。显然两者已然再当下局势中成为了对立,那就撇除情分谈现实吧。
    “是外祖让请顾大人帮忙,落掉了我的考卷?”
    镇国公没有去看卫傅,冷硬地点了点头。
    “是,你应该离开京城。”
    卫傅笑了笑。
    “那外祖父可知,顾大人是如何帮你落掉我的考卷的?”为了能让镇国公听明白,他格外又加了一句,“以何种方式?”
    显然这话让镇国公愣住了。
    卫傅慢条斯理把顾硕所用的方式说了一遍,之后不用卫傅解释其中的道理,镇国公当场变了脸色。
    “顾硕,你好胆?!”镇国公暴喝道。
    他是上过沙场的人,用文人的话来说,就是个武夫。本就有武艺底子在,这一声暴喝,如穿云裂石,若是胆子小点的人,能把其当场吓尿。
    可顾硕既然把人叫了来,就不会怕了他。
    “你声音小些,这是在礼部,你是生怕旁人不知你镇国公来了礼部?”顾硕冷道。
    ……
    一旁的卫傅,颇有些不合时宜的啼笑皆非。
    自打他被废后,他开了太多太多的眼界,若不是亲生经历,他是万万不会相信,就在这六部之首的礼部,坐堂官的衙署中,竟能发生这种拘其人,害人之人当着被害人的面发生争吵的事。
    那边还在继续着——
    “我让你把他落掉,不是让你要了他的命!”
    “我也没有要他的命,我不过是让他离开得更顺利些罢了。”
    只可惜想法挺好,忽略了卫傅的胆大妄为。
    以顾硕对卫傅的了解,他不会如此胆大,能顶着对正武帝不敬,还要贸然上告。可他忽略了卫傅的坚持,更忽略了卫傅身边有个人对他耳濡目染的影响。
    卫傅从小被立为太子,教他的大儒学士数不胜数,看似他一身傲气,又年轻气盛,其实他一直存在于礼教法度的条条框框中,又为人重感情。
    所以他明明不喜被黎皇后安排,依旧因其身份因顾念母后不易,将一切不甘不愿压抑在内心。
    所以他明明知道父皇对自己不喜,依旧对其毕恭毕敬。
    偏偏他身边出现了个胆大妄为的宫女,还是个小宫女时,就敢对生为太子的他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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