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雪似的肌肤衬托,再美的容颜都会相形失色,再配上一身普通人穿的皮袄,哪里还看得出有草原明珠的模样,反而就像个普通的小媳妇。
比起早先,她现在也能做一些活计了。
帮福儿洗菜,切肉,做得有条不紊。
福儿一边看着宝宝切肉,一边道:“再学一阵子,你即使出不了师,但做普通的羹汤,是绝对没问题了。”
“真的吗?嫂子?”
“反正喂他是够了。”
那个他,指的是此时正在灶台后面烧火的卫琦。
对于这话,卫琦不予置评。
总不能拆穿守财奴,说她说的是故意哄他媳妇给她干活的假话。
再说拆穿了,宝宝肯定要颓丧懊恼几日,他又得哄。不如就让她高兴着,反正他是不会吃她做的吃食。
不是卫琦嘴刁,而是宝宝学了手艺后,自然要做给夫君尝。
那味道怎么说?反正卫琦觉得自己没被毒死,是因为自己体格强壮。
关键是宝宝学了手艺,就想亲自上手试,于是卫琦三五不时被‘毒’一下,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这边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做着饭。
那边,卫傅和商城主一阵天南海北地聊,从天文地理聊到四书五经,从风俗民情聊到诗词歌赋。
可终究商千尺已垂垂老矣,精力不足,能聊这么久,已经是破天荒了。
“将军好气魄,好定力,好学识!假以时日……”说着,商千尺笑了两声,“不用假以时日了,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卫傅心里一惊,心想此人莫非知道自己来历?
但面上却是做疑惑不解道:“城主可说的是《说岳全传》,余化龙出场时所用的七言绝句?”
商千尺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点破他。
而是叹道:“当年我也是江南一才子,可惜生不逢时,无奈从了商……如今行将就死,后继无人,可悲可叹!”
卫傅略微沉吟一下道:“商城主怎会后继无人,您有一子,尚还在世,家族繁茂。”
说着,他又道,“此言非是威胁之语,只望老城主能明白,朝廷虽对冰城有意,但绝无夺城之想法,只是此地事关重要,牵扯到国之社稷,边境之安稳,若老城主有意让自己血脉继承冰城,也不是不可,只要他们是心向大燕即可。”
听闻此言,商千尺也不知是不是累了,面容更见萎靡。
“我若有意让他们来,不会避而不见多年,此地终究是个是非之地,常人难以驾驭,他们能做个寻常富家翁,我已心满意足。
“朝廷的意思,我已明白,只愿我去后,将军勿要为难我那些手下,说到底,冰城能有如今的安宁,全仰仗了他们。”
卫傅道:“此事老城主勿要担忧,卫某并无改变冰城的想法,冰城其实做个买卖城极好,只是城到底还是有些小了,若是再扩大一些更好,是时守城的护卫队依旧会保留……”
半个时辰后,福儿的饭做好了。
卫傅和商老城主的事也谈完了。
本来福儿还做了几道菜,用以款待商老城主。
只是商千尺并未多留,以病体不适为由,离开了。
“他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菜,怎么不留下用饭?”待人走后,福儿疑惑道。
卫傅苦笑。
若是他被迫不得已交出自己多年的心血,恐怕心情也不会好,哪有心情吃什么饭。
只是有些事迫于大局,不得不如此,希望商老城主不要怪他。
……
暖扒犁中。
来福道:“难道东家真打算把冰城交出去?”
“他对冰城势在必得,不然也不会暗中陈兵于附近,又拖家带口只身来到冰城,这既是示好,也是威胁,软硬皆施,手段高绝。在来之前,我便有所感悟,他的后手不只是这些,果然他竟知道宏建所在……”
商千尺口中的宏建,乃其独子。
当年他因战火无法返回中原,其实在江南留有妻儿,等到朝廷更迭,战火平息,已是七、八年之后的事了。
他多年不归,妻子以为他丧生在外面,等他千辛万苦返乡,妻子已经带着儿子改了嫁。
那人对她不错,日子虽过得不算富裕,但一家人也算和睦。
商千尺并不怨妻子改嫁,他一个男人都能因战火四起,不得不苟且偷生,更何况妻子一个妇孺,带着一个孩子,在这种世道若不改嫁,哪里存活得下去?
后来考虑再三,他并未让妻子知道他还没死的消息,而是回转了冰城。
之后几十年里,他只回去过一次,就是在妻子过世之时,也是那次,他跟儿子见了一面,给儿子留下了许多钱财后,又离开了。
关于冰城之事,他只字未提。
因为商千尺知晓,这冰城迟早成为漩涡之地,他不想他的子孙后代也牵扯其中,不如就平平安安地当个富家翁,便好。
商千尺不怕死,不怕被人威胁,但留在江南的儿孙,是他唯一的软肋。
这条软肋当世知道的,没几个人。
之前卫傅提起此事,未尝没有威慑之意,商千尺懂,卫傅也懂。
只是他把威慑做得更加怀柔,既没激起他的怒,也没激起他的恨,反而让他很无力。
终究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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