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珉难以说清原由——可能出于想报复和恐吓的心理,也可能在极端情况下重遇隋仰、导致情绪失控,他冲动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隋仰。”
兔子的声音从腹部发出。
在谢珉听来,自己的音色和做人时没有变化。
隋仰英俊的面孔几乎瞬间就白了,瞳孔扩大。虽然没能维持几秒,谢珉心中还是升起了类似大仇得报的满足感,接着用阴森的语气吓唬隋仰:“你知道我是谁吗?”
隋仰又是一愣,怔怔看了谢珉一会儿,突然开始左右张望,不知在寻找什么,沉声问:“谢珉?你在哪里?”
谢珉倒是没想到隋仰马上就听出是他的声音,暂停了恶作剧。
“谢珉?”隋仰抓着谢珉,往房里走。
谢珉被他抓得很牢,感觉零件都要被抓散开,且离他的断肢越来越远,谢珉觉得不舒服,有种失魂落魄、被牵扯着的感觉,只好又叫隋仰的名字:“我在你手里!你别走了!隋仰。”
隋仰闻言停下脚步,又转着头,确认了客厅没人,才无法接受一般低下头,展开手掌,看被他捏得姿势扭曲的乐高兔子。
“谢珉?”隋仰看上去迷惘而困惑,像怀疑自己疯了。
“嗯,好久不见,隋仰,”谢珉说,“那个,我的腿刚才掉在地板上,被你踩到了,你能不能去捡起来帮我装好?”
隋仰又看了谢珉一会儿,以极其微妙的表情,很慢地走回去,低头搜寻着,找到并捡起了地上的兔子腿,替谢珉按了回去。
谢珉礼貌地感谢了隋仰,但隋仰置若罔闻,把谢珉放在了茶几上,逃难一般离开了客厅。
谢珉在后面叫他,他理也不理。
客厅恢复了安静,谢珉觉得无聊,在像宽阔得像海一样的茶几上走动。
隋仰把他的腿安得很牢固,谢珉一蹦一蹦,塑料脚掌敲在茶几的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跳了几圈,谢珉忽然又听见从走廊方向传来声音,转过身去看。
隋仰洗了个澡,身上穿着浴袍,他的头发在滴水,急匆匆地走回茶几旁边,重新把谢珉拿起来。
他的手是湿的,脸也半湿不干。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外快要消失的橙色夕阳的光,把隋仰的轮廓照得很深邃。
谢珉在夕阳里安安静静地在他手里待了一会儿,认为悬在空中很没有安全感,动了动短小的前腿,扒拉了一下隋仰的手指。
隋仰微微一震,嘴唇张合,用自己也像觉得很荒谬的语气,低声试探着问:“谢珉?你在兔子里吗?”
他内心挣扎的样子让谢珉忍不住笑了:“昂,是的,不行啊?”
第2章
隋仰沉默地站在茶几边,发了片刻的呆,在谢珉的不断开口催促中,才终于接受了谢珉寄居在他家的玩具兔身体里的现实,重新开口说话。
他把谢珉带到书房,听谢珉倾诉自己的经历,表面镇定自若,甚至不时附和几句,语气却带着掩不住的别扭,眼神也在游移,根本不看谢珉的新躯体,好像在担心谢珉小兔是假,自己产生了精神类的恶疾才是真。
谢珉要很努力,才能按捺住自己接着吓唬隋仰的渴望。
隋仰的书房是很大一间,整整两面墙的书,深色木质书桌。
谢珉坐在隋仰的书桌上,压着一份文件,和隋仰面对面,像一个会说话的玩具镇纸,讲了自己昏迷前后的大致情形。
隋仰告诉谢珉,今天是一月十三日。距谢珉去壁球馆发生车祸的日子已过去了三天有余,不过隋仰并没有听说过与此有关的任何消息。
谢珉看着墙上的挂画沉默着,倏然之间想起来,这间房子好像和他自己以前的家的装修风格很像。最初的熟悉感正源于此。
隋仰倒没有发现谢珉走神,又有些挣扎似的,问谢珉:“要帮你联系你的家人吗?”
谢珉微微犹豫。
他的家庭构成有些复杂。庞大的家族集团派系,冷漠的父亲,从没有母亲存在过的家,同父异母、脾气暴躁的废物哥哥。谢珉在余海市的交际圈不小,能说真心话的朋友却没有几个。
公司里亲近的下属跟了他几年,还算可靠,但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惊悚和诡异,即便自己被逼无奈、暂时接受,仍难以做出透露给除隋仰以外的人知晓的决定。
一番权衡后,他对隋仰说:“先不要吧。”
“行,”隋仰没有多问,想了想,又道,“你车祸的事,我们共同的朋友里,有没有谁可能知道?我打电话问问。”
“你记得江赐吗,我那天是约他打壁球,”谢珉问,“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有。”隋仰不知怎么,稍一停顿,突然对谢珉解释说“我和他的公司业务有往来”,而后才拨了江赐的电话,打开免提。
江赐很快就接起了电话,语气间的熟稔让谢珉大感意外:“大忙人又有生意跟我做?”
“没有不能找你?”隋仰右手摆在手机旁,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
“不是不是,别误会,”江赐在那头哈哈笑,“我空得很,要闲聊随时找我。
“不过谢珉最近没什么新消息啊,前几天约我去壁球,还放了我鸽子,我等了半天,打他好几个电话他助理才接,说开紧急会议去了——你知道,他公司刚上市,大概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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