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
对方问他。
薛闻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能在层层封锁下快速锁定自己,这孩子很不简单。
再三思量之下,他还是决定先离开,与孙雪华从长计议。
雨燕背过身去,又听对方哽咽着:“你要走了吗?你下次还来吗?要是来了——”
结界突然爆发出巨大声响,如同五雷轰顶,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雨燕身形一滞,突然被死死抓住,藏到了衣襟之内。那小孩捂着他,退到了墙根,身上魔气蒸腾,将自己的气息完全笼罩。
薛闻笛不由屏息。
有人来了。
“吃饭了。”
那人似乎很不满,将一团又一团软烂的东西往这边扔,三两下扔完之后便扬长而去。结界再次降下,将他和这个孩子一道锁在了里边。
恶臭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薛闻笛忍不住蹙眉,是腐肉?
那孩子长舒一口气,将他捧在了掌心:“没事了,他没有发现你。”
其实你不抓着我,我也不会被发现。
薛闻笛很想解释,但现在也于事无补了。念在对方也是一片好心,他轻轻地蹭了蹭这人的掌心,以示感谢。
那孩子很高兴,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脊背,但很快又沮丧起来:“可是你现在走不了了。”
薛闻笛思量着,在他掌心啄出几个字形:“不要担心,我有办法。”
等到明天那人再来送饭,我再趁机逃出去就好。
薛闻笛还想继续啄,就听那孩子哀声:“可是,结界每半个月才打开一次。”
雨燕僵住了。
薛闻笛像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有些茫然。雨燕身上虽然只有他一点灵思,并不会影响到他本身活动,但这点灵思只要还在,他就能感知到这密室里的一切动静,于他来说,委实有些困扰。
“他们为什么半个月才来?”
薛闻笛还不想放弃,黑暗中,对方沉默了很久。
“他们只要确保我还活着就行,剩下的都不重要。”
那孩子解释着。
“他们只给你吃腐肉?”
“有时候还有烂鱼烂虾。”那孩子停顿了一会儿,指腹摩挲着他的燕尾,“他们说魔物就该吃这种东西。”
薛闻笛心情复杂:“你怎么会来临渊呢?”
虽说临渊做法太不人道,但若站在正道立场,关押一个力量强大的邪魔,似乎也无可厚非。
“我娘是临渊弟子。”
那孩子没有对他设防,像朋友间闲聊那样,对他吐露着过往。
“我父亲是魔君。很多天之前,我忘了是多久之前了,他突然发了疯,把我娘吃掉了。我娘临终前让我去临渊,说那边会有人保护我。我本来还想带我弟弟一起走,但他不愿意。”
那孩子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本来还带着我娘给我的剑,但是被那些人拿走了。”
薛闻笛动了恻隐之心,却还是很困惑:“我听师父说,修仙之人是不能和邪魔结为道侣的,灵气与魔气完全相冲,根本生不出孩子。”
“道侣是什么?”
那孩子问他。
薛闻笛哑然:“你不知道?就是你父亲和你母亲成了亲,才能有你啊。”
“成亲又是什么?”
对方很是迷茫,薛闻笛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囫囵着:“就是,就是你父母会一辈子在一起。”
那孩子陷入了沉默,他认真想了想:“我父亲把我母亲吃掉了,那么他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也就是道侣了?”
薛闻笛浑身一震,啄字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急于解释,力道不自觉加重了许多,那孩子像是被他弄疼了,想撒开他又很犹豫,畏畏缩缩嗫嚅着:“你轻一点。”
薛闻笛一顿,赧然不已,脑袋顶着这人掌心,莫名失落。
“我是不是让你生气了?”那孩子小心翼翼问他。
雨燕摇了摇头。
但很明显,对方并没有开心起来,他不说话,将它轻轻放在了地上,背过身去。
雨燕又飞落到他肩头,欲言又止,对方僵了僵,又将这个新朋友放在了地上。
雨燕换了一侧肩膀站着。
那孩子很窘迫:“我要吃饭了。”
薛闻笛呼吸微滞。
“脏,你不要看。”
那孩子将他放得远远的,铁链摇晃,一下一下重重打在薛闻笛心上。
这人也知道那东西脏,可是不吃就会被活活饿死,而自己能做的,竟然只是不去看,只是闭上眼睛,维护他最后这点体面。
结界另一边,传来细微的进食的声音。那孩子没有哭,没有狼吞虎咽,更没有边吃边吐。他特别平静,特别镇定,好像那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饭食。
薛闻笛忽感酸涩,临渊给这个孩子喂这种东西,不过是在羞辱他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孩子终于吃完了,但他没有立刻过来,而是缩在墙角。雨燕走向他,对方却道:“你先不要过来,我身上脏。”
薛闻笛站定。
结界中的腐烂气息并未消散,仍然恶臭难闻,那孩子没有声响,像是睡着了。
青岩上,薛闻笛缓缓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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