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举着那圆镜似的石头,放在了眼前。
如顾青所言,他看到了。
那婴灵眼睛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半的脸,瞳孔很黑,没有眼白,鼻子嘴巴都小小的,手脚蜷缩在一起,安慰地躺在他的温柔乡。不知为何,小鱼觉得那婴灵好像动了一下,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在看自己吗?
小鱼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随时都会蹦出身体。
那婴灵倏地咧开嘴,露出一排尖尖的小牙,涎水顺着口角流了下来。
小鱼一惊,手一缩,紧紧抓着那面九转还魂石,僵在了原地。
“你没事吧?”顾青关切问道,小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在朝我笑。”
“婴灵不是普通孩子,他们四个月,差不多就相当于四岁的孩子了。”顾青安抚着,掰开他紧攥的掌心,免得他被石头勒出血痕,“我看看。”
小鱼摊开手,上面果然有了红印,顾青微叹:“别怕,你将来修行,碰到的怪东西多了去了,心大点,会好过很多。”
“嗯。”
小鱼默然收了手,顾青便自己去查探那妇人的情况。对方只是寡言,但并不排斥她靠近。小鱼站在原地,望着她们,不言不语。
孙雪华与薛闻笛摸到了村头,躲在一棵大榕树上。
村头早聚集了六七个人,人手一个小竹篮。他们围在一起闲聊,声音不高,但树上俩人还是听得清楚,约莫就是谁家儿子的癔症好了,谁家老伴儿的腿不疼了,谁家终于不再招惹黄鼠狼,一窝鸡鸭保住了。
这些境况的好转,都缘于昨晚孙雪华与薛闻笛的驱邪法阵。
明明是举手之劳,蔚然派却放任不管,实在有失道义。
薛闻笛摇摇头,再看一眼孙雪华,对方神色冷峻,亦是不愉。
几人闲谈,唯独大汉默不作声。有人问他:“武哥,你家媳妇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大汉笑笑,但没能掩盖心里边的惆怅。
好在蔚然派很快来了人。
他们纷纷下跪,伏在地上,竹篮放在身前,里边都是些铜板。唯独大汉那里,放了点散碎银子。那蔚然派的弟子身着气派,尤其为首那个,道袍外边还罩了一层刺绣纱衣,仙气飘飘。他挨个儿走过,将手里装着丹药的小袋子扔到竹篮里,身后的师弟便将那篮子里的铜板悉数收下,动作堪称一气呵成。孙雪华看了,神色更是冰冷。
直到走近那个大汉,为首那个才略有些迟疑:“你家发达了?竟然有碎银?”
对方头也不敢抬:“前两天猎得一头鹿,卖了个好价钱,这才有了——”
“混账!”那人竟直接踩住了大汉的头,厉声怒骂,“鹿乃灵物,岂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染指的?怎么不第一时间交予我?”
“是是是。”大汉讨好地笑了笑,孙雪华手里捏着一片叶子,已经准备打出去了。那人似乎挺满意大汉的反应,便撤了脚:“罢了,就饶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是是是。”大汉连声应着,心说,果然人跟人不能比,他家那几个小道长还是心善。
那人哼了哼,清清嗓子,高声道:“今日丹药已分派完毕,诸位且回去好生照顾家中病患,不久定有良效。”
孙雪华摩挲着手里的叶片,终是没有打出去。
他答应大汉,不节外生枝。
不想,那蔚然派的弟子中,有一个忽然从村里出来,薛闻笛一愣,与孙雪华对视。
“有人从别的地方进了一趟村子。”
俩人心照不宣。
那人附耳与为首那个说了几句,对方神色大变:“你们村子里有邪祟!快带我进村查看!”
村民们惊慌不已,大汉也是一脸惊异。
薛闻笛蹙眉,除了那只婴灵,邪祟应当已经驱逐干净。顾青还在那大汉家里,若是蔚然派弟子进去,她定会有所感知,提前告诉他们才对。
一道灵光闪过,薛闻笛心中不喜更甚,他们知道村里的邪祟驱逐干净了,所以才要去探个究竟。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孙雪华朝他比了个手势,薛闻笛点点头。两人率先进了村子,在原先邪祟最盛的那户人家周围埋伏了下来。
那群蔚然派弟子果真来了这边。
薛闻笛与孙雪华各自摘了几片榕树叶,灵气运转,悄然贴在了那些闯入者身上。
“师兄,村子里的邪祟都被驱逐了,咱们的财路被人断了啊,这可如何是好?”密密传音的,还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弟,为首那个蹙眉,这地方的小鬼确实消失了个干净,不是那种坑蒙拐骗的神棍能做到的。
于是他走到那些村民面前:“村里可有外乡人来过?他们是魔,专门潜入你们这些小村子里吃人的。”
村民们一听是魔,瑟瑟发抖,有几个绷不住的,早跪在地上磕头,求几位仙君救命。只有大汉沉默不语。
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今早阿武问我换了好几个鸡蛋,他家就他和他媳妇,却要了五六个。”
大汉顿时嚷了起来:“阿嬷,你这什么话?我媳妇最近想吃鸡蛋,我多换几个不行吗?我这天天上山打猎,累都要累死了,总不能每回都往你家跑吧?”
阿嬷一想,也对,阿武平常老实,断不会说谎的,就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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