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思顿了顿,还是扶住了他的腰。
夜城大开了,城中安静一片。因为封魔大阵锁住了聚魔池的异变,整座城都处于一种休眠状态,他们还得深入其中,唤醒沉睡的魔物。
薛闻笛已与他结契,可以在夜城自由行走,但顾青和曹若愚不行。既然如此,薛思抽出自己的剑,顾青一点都不意外:“魔君要杀了我?”
薛思的剑只抽出一半,没有再动。
他似乎又开始犹豫,又因为这句“魔君”而感到不悦。
薛闻笛抱着他,拍拍他的背:“放他们走吧。”
“不可以。”薛思拒绝了,放虎归山,无异于引火自焚,这不符合魔都斩草除根的风格。
薛闻笛无奈,他发觉,薛思还是很好说话的,哪怕偶尔会冒出些身为魔物的小尖尖,但本质还是温和又可爱的。
他捧住薛思的脸,亲昵地蹭了蹭这人的鼻尖:“放他们走吧,我随你一道进去,好不好?正道很快就会知道夜城解封了,到时候又揭竿而起来讨伐你,你留着他们做什么呢?万一他们来个里应外合,多不好啊。”
薛思被他磨得心里砰砰跳,但嘴上还是说:“你这话就有很大的漏洞,你难道就不会里应外合?”
“可是我们结契了啊,我们是同谋,我不会背叛你的。”薛闻笛轻声哄着,说话又轻又柔,热乎的气息直往他唇齿间钻,薛思觉得自己已经想不明白了,哪怕他认为这根本不合理。
但他答应了。
薛闻笛亲了亲他的唇珠,像是在道谢。薛思耳朵根都红了,但还是冷着张脸,对曹若愚说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尽管逃命去吧。”
曹若愚背着剑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说,不对劲,很不对劲。顾青垂着眼,只对薛闻笛说:“万事小心。”
对方默默点了个头,顾青又看了眼薛思,神情复杂,她冥冥之中有了预感,这人也快死了。
明明失了忆,明明做了魔君,明明要和他们背道而驰,可又次次妥协。
这样的邪魔外道,怎么能活下去呢?
顾青又想到那个毅然决然赴死的酒鬼,红了眼。薛思望着她,不知她在难过什么,明明是得到了他的恩赦,却没有半点开心,反倒多了些离别的苦楚来。
“走吧。”
他催促着。
顾青手一伸:“小孩,过来扶姐姐一把,姐姐累了。”
“我背你吧。”曹若愚想也没想,“我也背过文长老,这事我熟。”
顾青哑然失笑,随后又淡淡的,如同一汪无波的水。
曹若愚背着她,消失在了最后一丝余晖的尽头。
薛闻笛凝视着那座黑漆漆的城池,心头沉重。薛思却将他打横抱起,跃上无声剑,飞往城关。
薛闻笛有点奇怪:“怎么突然抱着我?”
“你不累吗?”
薛思反问他。
薛闻笛笑了:“是有点,但不至于要你抱着。”
薛思沉默良久,久到薛闻笛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然而对方却很轻很轻地回答着:“不要逞强。”
他目不斜视,墨色长发纷飞,薛闻笛握住一把,又圈住他的脖子,哑声问:“我记得你身边有个十六七的年轻人,他去哪儿了?”
薛闻笛很早之前就想问,连卅为何不见了?那个少年应该在连枫身边才对,可现在却一点影子都没有,难不成被派出去做别的任务了?可那人太年轻,也冲动,薛闻笛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能担何种大任?
薛思终于肯低头看他,眼神竟有点微妙:“我和他没有关系。”
“啊?”薛闻笛一愣,你们不是主仆吗?怎么没有关系?
“主仆又怎么样?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关系。”薛思似乎在生气,但表现不多,可又很想让薛闻笛知道自己不开心,就不轻不重地掐了下怀里这人的腿根,道:“我不会像你找孙雪华一样,去找他的。”
薛闻笛更迷惑了,这又关小雪什么事?
他抿了抿唇,不解:“小雪和那个小年轻不一样,他去世了,我想再见他,嘶——”
薛闻笛抽气,好端端的,薛思怎么又掐他?还比之前一下更重了?
“活着的人比较重要。”薛思落了地,很是郑重地跟他说,薛闻笛感觉自己和这人完全说不通:“我当然知道活着的人更重要,所以我才问你,那个年轻人去哪儿了。”
薛思好像更生气了,抓着他问:“我已经告诉你我跟他没关系了。”
薛闻笛根本没反应过来,无奈道:“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是我不讲理吗?”薛思撒手就往城门那里走,薛闻笛追上去:“那你说说我怎么不讲理?”
薛思停住脚步,转过来盯着他:“是你先误会我跟他有关系的,但我和他没关系,倒是你,为什么要去想别人?”
薛闻笛一时哽住了:“你怎么和他没关系?他给你做事,难道你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我问问他怎么了?我和小雪是朋友,我想见他一面又怎么了?是你不讲理还要倒打一耙。”
薛思很恼火:“他是给我做事没错,但我可不会想着他,我跟他没有关系。”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软了下来,“不过我确实误会你跟孙雪华有关系,我向你道歉。”
他说着,又蹙眉,“但你也要向我道歉,你也误会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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