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狐疑地看了这人一眼,玄霄垂眸似有所思,接着慢慢转过头去,又重新闭上眼,却也因而没有看见李惜花微微眯了那双狭长的凤眼,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这人靠在桌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那声音一下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撩拨着人心。这般过了一会儿,就听这人忽然又问道:“你真不打算解释一下?”
玄霄依旧不语。
“唉……”李惜花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笑道:“你说如果别人知道萧家的幺子是千重阁的杀手……”
他故意拖长了话音,虽没有继续往下说,意思却已不言而喻,搞得这下玄霄再也装睡不成,只能起身,冰冷的目光狠狠地扎了这人一身。
“你想怎样?”玄霄面上染了层薄怒,冷声问道。
李惜花却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笑眯眯地看向他:“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他两人一个想问,一个不愿说,谁也不肯退让半步,气氛便一时僵持起来,而这次李惜花打定主意绝不松口,于是过了良久,玄霄终于移开视线。
“你发誓,绝不外传。”他冷着张脸,幽幽道。
李惜花心中好奇这萧家小少爷到底有什么秘密,一听他松了口,立即收敛起笑容,举着手发誓:“我今日所见所闻,若告诉他人一句,便不得好死。”殊不知,自己这般举动,正中了某人的圈套。
人这种动物,不一定相信别人呈现给他的东西,哪怕这是真实的也会抱有怀疑,但却总喜欢相信自己发现的东西,哪怕是假的,也能深信不疑。而玄霄之所以受了唐梦柯这一刺,既是为了让这人发现他身上千重阁的印记,亦是为了让李惜花亲口逼问出这个“真相”。
他心中思绪纷然,面上却不露分毫,佯装一副为难的样子,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好,我告诉你。”说着,又是一顿:“因为我知道即使不告诉你,你自己也会去查。”
窗外悬崖之上,不知何时月已中天,月光照进窗内,镀了站在窗边的人一身银辉。李惜花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眉宇间透着几分疏懒,半边身子靠在桌子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只见玄霄酝酿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我小时候曾经被劫匪掳走,转卖给了人牙子,之后又被卖进了千重阁。”
李惜花一愣:“这么说,你的确是千重阁的杀手?”说话间,语气里既有些不可思议,有又几分原来如此的意味。
“曾经是,不过在我十六岁的时候,萧家找到了我。”玄霄说道。
李惜花更加好奇,问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也许是通过千重阁。”
“也许?”
玄霄不语,只神色淡淡地看向一旁,明显不想回答。
于是李惜花只得换了个问题:“我还以为你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他一边说,一边微眯了一双狭长的凤眼,笑得几分风流不羁。
玄霄视而不见,只淡淡说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在我还没出生时,就曾和一位富商的女儿指腹为婚,萧家并不希望让人知道萧家的儿子曾经是千重阁的杀手。”
李惜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旋即又犹豫了一下,问出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那你的内力……”
“离开千重阁时,就被废去了。”
玄霄说得平静,仿佛事不关己,李惜花却明白这一点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究竟有多么沉重和屈辱。有些人宁愿一死,也不愿意像个废物一样地苟活。
他这般想着,又看了看床上之人面无表情的脸,一时不知道还该不该问下去了,他甚至忽然有些怜悯眼前的人,因为这人就像被斩断了翅膀的金丝雀,困在了这个名为萧家的鸟笼里。
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色,李惜花轻叹了一声:“怪不得你要逃。”
然而玄霄却淡淡道:“我没有逃。”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李惜花闻言,不禁咦了一声:“你不是……”但他话未说完,便被这人打断了。
“我和我爹打了一个赌。”玄霄道。
“什么赌?”李惜花不解。
玄霄顿了顿,表情十分认真地说道:“赌我能够找到一个深爱我,并且爱到能够为我心甘情愿放弃生命的人,如果找不到,我就回萧家和富商的女儿成亲。”
李惜花听后微微一怔,只觉霎时间一切谜团都云消雾散。
怪不得这个人会在初见的时候,明明不适应,却硬要一本正经地端坐在碧暖春香阁里,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而且如果这人原本就是杀手,那他身上时隐时现的血腥之气也就可以解释了。
不过想到这儿,李惜花思绪一动,不禁又问:“既然你和你爹定了赌约,那为什么你家人还说你离家出走?”
玄霄漠然地看向他,冷笑了一声:“我只想找到所爱,但萧家是不会容许这种事的,我在他们眼里只是联姻的工具。”
如此看来这个萧大少爷也真是可怜,李惜花心下暗道。
他话音一转,将话题岔了开来:“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爱到愿意放弃生命的人?”说着,戏谑道:“要我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途。”
及时行乐?
其实对于玄霄来说,这两者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他总要给个回答,于是想了想,脑海中忽然闪过凌月儿常常在纸上写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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