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开口:“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又何必再回头来救我?”
“少废话!快走!”凤玉楼冷声道。
李惜花摇头,苦笑道:“我走不了了,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我就会内力□□,全身筋脉尽碎。”
生死攸关之际,他却把一切说得那么云淡风轻,那般随意。
“你走吧,我为你断后。”
“你……”凤玉楼欲言又止。
李惜花叹气:“走吧。”
“你们谁也别想走!”
昆仑掌门裴昊大喝一声,率先运起轻功,张道天与定禅师太紧随其后,就连周围原本胆怯了的人也像受到鼓舞一般,全部朝李惜花与凤玉楼二人冲来。
骤然卷起的狂风扬起漫天尘土,乌云蔽月,似乎连天地都在默泣。
李惜花平静地看着四周重重杀机,忽而回头,颇有些勉强地轻笑着,说道:“没想到最后,还能像从前一样……”
当初他俩人的关系缓和后,每当他创出新的招式,便会找凤玉楼切磋研习。
而这次也像从前一样,但只可惜是最后一次。
足下猛然发力,手中的刀化作漫天紫色的光影,华丽得不似真实,只是不知怎么,眨眼间,原先纷繁的刀光居然变成了飘飞的梨花,而他正站在水边,手中抓着一把点燃了的黄纸。
眼前的场景如此熟悉。
“这里是……”
他骤然转身,竟然看见一块苔痕斑驳的墓碑。
“母亲?”
“放下吧,李惜花。”忽然有人声自背后传来。
他再次转身,却见是自己的挚友忘尘。
雪白的僧衣沾染了草叶上的清露,然而那人似乎并不在意,一步步朝他走来,幽幽叹息道:“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他垂眸:“放下什么?”
那人答非所问,说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前半生你已然见过太多的阴暗,不如放下过往一切,去看一看这世上的光明。”
“我……”
“安儿,我还希望你记住,长大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答应娘,好不好?”
他惊诧,回头看见的却是卜算子。
“李惜花,没想到你竟然是赤魔宫的走狗!”
“卜兄?你听我解释!”
他连忙追了上去,伸手拽住卜算子的衣袖,可那人回头又变成了凤玉楼。
“凤无赦!你还我父亲命来!还我赤魔宫上下兄弟的命来!”
“不,我不是……我……”
他拼命摇头,但耳畔却不断回响起越来越多人的声音,一声声,一句句,如魔音穿脑。
就在此刻,一双靴子慢慢走入他的视野,站在了他面前。
顺着那双靴子,他抬起头来,只见萧玄淡淡地望着他,那人的神情依旧那样淡漠,好似谁都无法落入他的眼底,撼动他的心。
“双手沾满了鲜血,你也配得到爱?”
萧玄慢慢走近,直到靠在李惜花怀中,他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我是绝不会喜欢上你这个魔头的。”
说话间,骤然将一柄冰凉的匕首直刺入他的心脏……
李惜花猛然睁开眼,惊得胸膛剧烈起伏,把在一旁急得不知该怎么办的女子吓了一大跳。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李惜花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结果摸了一手的汗,而他骤然从梦中惊醒,精神尚还有些恍惚,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
“公子?”
那女子急忙拿了手绢替他拭汗,却被李惜花挡开。
“我没事。”
真是做了好长的一个梦,简直就像是重活了一辈子一样,他不由得苦笑。
“公子要不喝杯水?”
李惜花坐起身,这才察觉自己浑身都已经被汗湿透了,他看了一旁的女子一眼,疲惫地笑了笑:“有劳。”
“公子是做噩梦了吗?”那女子婷婷袅袅地走至桌边,一边用水葱般的手指捻住壶柄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娇声问道。
然而李惜花只是微笑,并没有答话的意思。
“听公子快醒之时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不知这小萱又是哪个姑娘,竟能让公子如此念念不忘?”女子将倒好的茶水递了过去,嗔娇地说道。
李惜花一愣,等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小萱就是萧玄后,又有些想笑。
“吃醋了?”
面前的男子墨发披散,衣衫半敞,正慵懒地倚着床边,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弯,笑得优雅却又带一丝邪气,惹得那女子脸飞红霞。
“才……没有。”女子羞涩地埋下头,身子一低,顺势倒进李惜花怀中。
但才做了那样一场梦,此刻李惜花实在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伸手揽住那姑娘,却只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起来。
“公子?”女子委屈道:“是奴家伺候得不好吗?”
李惜花笑了一下,淡淡道:“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眼前的美人似初荷落虹,抱了他满怀软玉馨香,可刚刚的话音仿佛从梦中逃窜进了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那个永远一脸淡漠的人说:他不配得到爱。
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想。
而是不配……
李惜花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累到再也无力做这些无谓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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