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点灯,四下里一片漆黑,他就这样负手而立,神情淡漠地站在浓浓的夜色中,和几乎所有身居高位者一样,坐拥着无边的孤寂与清寒。
李惜花推门而入时,看见的便是那道几乎融进了黑暗中的身影,心忽而毫无缘由地疼了一下。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轻轻唤了一声:“阿玄?”
按下心底所有的思绪,玄霄转过头,一如往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李惜花的错觉,但他很清楚,这并不是错觉。
面对这人询问的眼神,李惜花本来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只微笑道:“怎么不点灯?”一边拿过桌上的油灯,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火折子来。
玄霄微顿,说道:“忘了。”
闻言,李惜花失笑道:“你可真是,连灯都能忘记点,还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忘的?”
他本来只是一时兴起,随口开了一句玩笑而已,却听这人却忽而问道:“你想知道?”
“嗯?”李惜花微讶。
玄霄垂眸,回答得异常认真:“能让我忘不了的人和事不多……”话音一顿,他偏转目光,轻声道:“你,是其中之一。”
听到这话时,李惜花愣了愣,一刹那心神摇曳,胸中只觉似桌上的灯火一般温暖。良久过后,他扶额叹了口气,心中既甜蜜又无奈:“阿玄,你可真不能再撩拨我了,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的控制力都很差吗?”
一不小心就撩了自己心上人,还毫无自觉的某人皱了皱眉:“这话,该我说才是。”
“哦?”李惜花戏谑地笑道:“这么说,你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吗?”
玄霄:“……”
这个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他就不该认认真真地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玄霄合上窗,转身来到桌边,看了一眼这人放在桌上的两个碗,心生不解。
“面条?”他问道,一边拉了张凳子坐下。
虽然他家阿玄一看就是在转移话题,李惜花也只笑了笑,把碗从托盘里端出,推到玄霄面前,目光宠溺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柔声说道:“猜猜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玄霄:“日子?”
他挑眉,这又是哪一出?
“对,猜猜看。”李惜花笑道。
对这种猜谜游戏毫无兴趣的玄阁主木着一张脸,伸手径自想去拿筷子,却被李惜花捉住了手腕:“猜完再吃。”
脉门骤然被人握在手中,玄霄下意识脸色微变,但并未反抗,只冷冷道:“不猜。”
李惜花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遂立马松了手,他故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眼里甚至带了些可怜之色。
玄霄:“……”
为什么感觉这个人突然很像一只正在摇尾巴求抚摸,却因被主人嫌弃而变得“泫然欲泣”的毛绒大狗?
被脑海里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玄霄掩饰般地清咳了一声。
“什么日子?”他淡淡说道:“猜不到。”
“真的猜不到?”李惜花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桌上的面碗,问道。
“……”
玄霄微微眯了一下眼:“你究竟想说什么?”
见这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李惜花只好颇为惋惜地放弃了让他家阿玄继续猜下去的这个念头,拿起桌上的筷子递到这人手里,说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接筷子的手滞在了半空,玄霄一愣。
李惜花微笑,那双狭长的凤眸映着灯火,似有碎金在眼底轻漾:“记得吗?我说过,今后的每一个生辰我都会陪你过,所以往后我的生辰,你也陪我过,好吗?”
有些失神地望着这人的脸,玄霄明显没有想到今日会是李惜花的生辰,而在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什么之后,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得,隐隐有些涩涩的疼。
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久久不言,也不清楚该怎么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何月何日。许多年前曾有人对他说,他遇见那人的那一日便是他的生辰,可现在呢?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他并不在意这些,也很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只是……
“阿玄……”
被李惜花的一声轻唤打断了思绪,玄霄抬头,就见这人目光柔软地看着他:“阿玄,生辰吉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平安喜乐,福寿绵长。”
玄霄不语,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人,明明只是一句很平常的祝词,却像是猛然灼伤了他的心。
如果李惜花真的是在为自己过生辰,又何必祝福他?这人之所以会这样做,分明是隐隐猜到了他的身份,亦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生辰。
可就算如此,自己不愿意说,他竟就真的不问,如此心细,这般温柔。这个人实在太过温暖,温暖得甚至令他感到不安,害怕某一天会再一次失去这样的光明,堕入黑暗。
他垂下眼,不想让这人看见他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又默默从怀中的暗袋内拿出了先前买的那一对同心结。
李惜花轻笑,揶揄道:“终于舍得拿出来了?”
玄霄:“……”
无视这人的玩笑话,玄霄直接拉过李惜花的手,替他系在腕上,接着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生辰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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