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遇见的?
是青楼里不经意的一瞥,随口的搭讪?还是白云寨中的碰巧搭救,互相试探?亦或许是多年前在梁溪时,那夜大雪中朝他伸出的手……
他……
又是,怎么动心的?
是那人答应帮他完成赌约,承诺一言为定的时候?还是深夜等他,关心他冷暖的时候?亦或许是在孤亭中,那人枕在他膝上,握着他的手浅浅睡去的时候……
那人说过,有些事是可以改变的,说这个世界不会永远笼罩在黑暗中,雨下得再久,也终有一日会放晴。他照亮了他的全世界,融化了他心中所有的积雪,可是他没有教过他,天空放晴之后,终有一日会再阴云密布。
骗子……
明明答应过绝不骗他,明明答应过即使下地狱也陪着他,明明……
明明……
承诺了他那么多……
最后却独留下他一个人,又重新坠下深渊。
他骗了他,他该恨他的!
如此的不负责任!如此的三心二意!如此的卑鄙小人!
可,为什么恨不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
捏着玉佩的手骤然收紧,力道大得指尖血色尽退,玄霄的呼吸随着心绪起伏逐渐的乱了,血气翻涌不停,令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仍旧死死捏着那枚玉佩,耳边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回响。
“以前也不是没人关心过我,可当换成是你,我就非常欢喜。”
“因为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吗?”
那时,他没有回答他,现在,他没有机会再回答他了,但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说……
仿若这些天的梦境刹那间破灭,仿若一阵天旋地转后终究面对了现实,玄霄握着玉佩的手突然抬起,用力地抵在唇上。
“我爱你。”
他低低的说着,声音哑成一片,明明只不过是短短的三个字,却好像用尽了这人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如风中的残烛,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月下,静默的小院就像一座孤坟,有人在树下仰起头,闭眼的瞬间,一滴泪自他眼角滑落,碎在了黑暗中。
然而纵使再悲痛,月落日升永远日复一日,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能够见到,而有的人则再也见不到了。
因为琴皇的事,凌月儿这几日一直在留意他哥的情况,一大早就端着食盒来找这人,而她甫一踏进小院便看见门是开着的,但还是敲了敲门才莲步款款地走了进去。
“哥。”她装作无事,笑盈盈地说道:“我带了冰糖莲子羹来,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微熹的晨光透过半开的窗照了进来,轻轻落在窗前的桌案上,伏在案前的人执笔正写着什么,闻言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她带来的食盒。
“赤魔宫最近动向如何?”
凌月儿又走近了几步,一边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说道:“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反正左右也牵扯不到我们千重阁。”
玄霄抬眸深深看了这人一眼,伸手将盛好摆在他面前的莲子羹推到一边:“魅月。”他冷冷说道,警告的意思不言而喻。
闻言,凌月儿拿着盒盖的手僵了一瞬,忽而沉默了,过了会儿再装不出先前云淡风轻的样子,笑里泛起了一丝苦涩:“我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跟你立那个赌约。”
而她此话一出,连玄霄也跟着没了言语,默不作声地拿起玉印盖在面前的纸上,等做完了一切才语气稍缓,解释道:“如果本座所料不错,神机大炮的图纸应是在凤玉楼手中,虽然图纸的真伪有待商榷,但赤魔宫此举的用意却很难说。”
凌月儿欲言又止:“你的意思是……”
“身为夜丞局镇府,理当为朝廷肃清乱党,而且一旦事发……”他拿起桌上那张纸递给面前这人,幽幽说道:“你以为千重阁又能保得住?”
肃清?乱党?
凌月儿听得满腹狐疑,接过他递来的纸一目十行地草草扫了一遍,顿时惊了一下。
“哥,你这……”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纸,分明是一张加盖了青麟卫玉印的官文,上面写的是授命她领兵火攻营,明日带人包围湘妃阁!
她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原来你都知道了。”说完,连自己也觉得可笑。
也是,这么多年了,她总是什么都瞒不过他,这次又怎么可能例外?
“之前让你对萧子楚摄魂,办得如何了?”话音一转,玄霄又沉声问道。
摄魂?
这件事凌月儿办成已久,但在那之后又接连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如果不是这人在此时突然提起,她自己险些都忘了还有这么回事,而也正因为想起来了,才惊觉他哥原来一早存了想要动赤魔宫的心!
再思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凌月儿不由心中震动,渐渐也敛了举止间的轻浮,正色道:“是,都已经办妥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之前让查的事情也有了结果,确实是裴昊买通了那几个小门派,交换人质的主意也是他让那些人提的。”
玄霄微微眯了一下眼,原本垂下的手慢慢攥紧。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结果之后,却仍令他心绪难平。但他藏得很隐秘,凌月儿全然没发现这人的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