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惜花是习武之人且武功不低,这个过程竟持续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直至最后硬逼着这人将药丹吞了下去,慕容鸩才肯罢手。
而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极突然地问了句:“听说赤魔宫宫主手里有神机大炮的图纸?”
正处于虚弱状态的李惜花神情有些恍惚,骤然听了这句话,瞳孔下意识地一缩,于是慕容鸩得了他无声的回答,心情愈发地好了。
他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这人的脸,说道:“你说……枭儿,知道你没疯吗?”
“他应该不知道吧,否则又怎会送你到本司手里,坏他的计划?”
慕容鸩抿了口手中的细烟杆,幽幽地笑了起来:“别人也许看不出来,可你瞒不过本司,疯与没疯,本司再了解不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像是准备走了,但刚走没几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
“哦对了,本司有个极其心爱的人偶,它叫墨,下一回再来时,你记得帮本司瞧一瞧,是不是和你所爱之人一模一样。”
“记得好好瞧,仔细看,免得以后忘记了。”
许是先前慕容鸩逼他吞下去的那粒药丹起了作用,李惜花的神志开始涣散,就好像整个人飘飘悠悠地踩在云端,又像融融暖暖地泡在温水中。那是一种足以上瘾的感觉,让人尝过一次之后就再不愿醒来,但他却仍是努力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如同这样便能清醒一些。
视野里的人影终于消失了,四周又重新恢复成一片死寂,只余下李惜花一人被孤零零地绑在这片岩洞中央。这里原本是一个天然的洞窟,但却并非完全封闭,天然形成的穹顶之上,两块巨大的岩石间裂开了一条狭长的裂隙。
渐渐地天亮了,晨光自缝隙间投射下来,正投在李惜花的身上,他微微地仰起头望向那一线天空,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来。
“阿玄……”
然而这声轻唤很快就消散了,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过。
☆、274章 长夜
这一夜终究是太过漫长,长得几乎让人以为天不会再亮了。
驿馆内的一间房中,一名瘦弱的少年正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他似乎是被梦魇住了,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面露惊惧,整个人都在簌簌地颤抖。
这种情况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的第八次了,尤其是从那天晚上遇见那个自称慕容鸩的人开始,这种梦便发得越来越频繁,而到了这近几日,甚至变成了夜夜难逃噩梦的侵扰,有时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有时是一些无逻辑的妖魔鬼怪,但当他每每醒来,想要细细回忆究竟梦到了些什么的时候,却又总好像雾里看花似的,只模模糊糊有一点映像。
可是今夜的梦不同,那些画面明明纷繁而杂乱,却又太过真实,梦中似乎有人笑得得意张狂,又似乎有人哭得肝肠寸断,渐渐的那些人声、车马声、哭声、笑声交杂在一起,吵吵嚷嚷让人心烦,而他就像一只困兽,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四处奔逃。
他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只想着一定要离开这里,于是只好不断地往前走……
往前走……
下一瞬,世界又陡然安静下来,视野中尽是一片白皑皑的雪,而他看见了一扇朱红色的门,以及那个在漫天飞雪中跪了许久的小小的自己。
“求你们……”
——是谁,在哭?
“求求你们……”
——是谁,在哀求?
渐渐的,他恍恍惚惚地回忆起来,那年的雪下得很大,几乎冻得生灵灭绝,而那大约是一整个冬天里最冷的一天。清晨,当那扇朱红色的门徐徐打开时,他满身白雪,扬起头用几乎快要冻僵的声音颤抖地哀求道……
“求你们救救我母妃,她……她还……没有死……”
“求求你们……”
刹那间,强烈的绝望将阿细从梦中惊醒过来,迫使他陡然睁开了双眼,胸口如同缺氧一般剧烈地起伏着,而那双明澈如琉璃般的眸子里,此时竟是一片暗沉,那是一种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深邃,如同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朝阳的暖光从半掩着窗缝里照了进来,依稀可见微尘在光下慢慢地漂浮飞舞,也照亮了床角的柜子,一只他睡前喝空的药碗正静静地摆在那里。
可是阿细并未像往常一样起身,而是定定地望着床帐的帐顶沉默了很久,呼吸亦随之渐渐地平复下来,然而许是又想起了往事,下一瞬,汹涌的情绪忽然便失控了。
纵使时隔了这么久,梦中的一切却好似就发生在昨日,那些伤痛怎么也无法愈合,稍稍一碰就又血流不止,逼得他紧咬着下唇,伸出一只手遮住双眼,似乎在用力地忍耐着什么。
窗外阳光正好,而这世上的光亮再温暖,偏偏永远都照不见人心的阴暗。二十一年前。
苍狼国力日渐强盛,反观大夏却逐渐衰落,贪官污吏遍地横行。
不过虽然如此,好在大夏的根基稳固,朝中也还有贤臣良将死死撑守,所以那时的封鹿野一战原本是可以胜利的。可谁知那些王公贵胄为了争权,竟是全然不顾临阵换将的大忌,明里在朝堂上唇枪舌剑,寸步不让,暗里在背后污蔑陷害,阴损至极,最终强行将当时已在边关连守数月,做足准备只为了这最后一战的李宗显调了回来,以至大夏兵败,连退数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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