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丹弈风陡然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剧变,下一瞬,他眼角余光瞥见那柄高高扬起的荆棘神杖,心中不由暗叫了一声糟糕。
该死的!
这人既然能活三百多年,早就不能算是人了!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身体的反应速度快过了大脑,飞快地弃了匕首,双臂铁箍般地一把抱住身前这人,同时猛然回头,面露惊恐地吼道:“快跑!!”
慕容鸩似是没想到这人会突然来这一招,竟一下子被丹弈风抱了个正着,不由阴恻恻道:“你找死!”说着,他运足内力,折起双臂死死扣住丹弈风的手,企图挣开这人的桎梏,可也不知是他先前受了重伤的缘故,还是这人在死亡面前激发了所有的潜能,几番挣扎之下,一时间居然没能挣得开。
而随着丹弈风的这一声怒吼,忘尘等人纷纷朝他这边转过头来,尤其是那名老乞丐看见他时,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弈风?!”他下意识失声喊道。
丹弈风显然也注意到了老乞丐,却因为为了困住慕容鸩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色由紫转红,额角的青筋似要崩裂开来。
他双目圆瞪,咬着牙喘着粗气,含含糊糊地憋了一句:“师父……”
与此同时,身处药人围攻中的忘尘见此情形,下意识愣了一秒,旋即二话没说,反应极快地拉着两三个青麟卫中的好手,在众人的掩护下强行破开一条路来,直奔玄霄与李惜花而去。
从开始到结束,忘尘等人行动的速度可谓是非常之快,眨眼的功夫,三两下就将埋在雪里的李惜花刨了出来,而另两个则去架住已经重伤昏迷的玄霄,眼看着就要成功离开了,但慕容鸩又岂会放任这几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如此轻易地抢人?
只见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双目渐渐泛起赤色,眼神也变得越来越疯狂,扣着丹弈风小臂的手猛然用力,一瞬间便将这人的腕骨捏得粉碎!
骤然袭来的剧痛令丹弈风眼前黑了一瞬,脸上血色尽褪,冷汗涔涔而下。可纵使如此,他依旧没有松手。
他不敢松手,因为一旦松了手,所有人就都完了。
然而慕容鸩的内力极为霸道,在如此近距离地相抗之下,就好似将他整个人置于一台绞肉机中,他痛得几乎快要昏厥,眼前景物全是重影,恍惚间却看见一个老乞丐手持竹棍,朝他冲了过来。
——那是他师父。
不知怎地,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十四岁那年,在长安城郊第一次遇见这人时的情形。
那天他同父亲吵了一大架,吵的什么内容他已经忘了,只记得当时很生气,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拔足一通狂奔,而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后来天渐渐地晚了,那地方又偏僻得很,走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再加上他身上半文钱也没有,又找不到回去的路,正是害怕的时候,就遇见了这个老乞丐。
是这人从破旧的口袋里摸出两个铜板,买了一碗阳春面给他,而至今他都还记得,这人当初笑着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做个小叫花。
那人还和他说,如果跟着他,以后阳春面管够。
彼时年少,他对说书人口中的江湖义气甚是向往,所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甚至还为自己突然多出了一个厉害的师父而欣喜了许多天,却不想那一次离家出走,是他见他父亲的最后一面。
现在回想起来,自那人请命护送端懿长公主前往苍狼和亲,这事竟是已经过了有二十余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久到他就连父亲的样貌都已经记不清了,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还活着。
就在此时,突然间,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将丹弈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双眼的焦点晃了一下,才看清眼前那个倒飞出去的身影,以及满地的鲜血。
师父!
他心下大惊,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骤然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快走啊!!!”饱含内力的声音瞬间激荡开去,仿佛虎啸山林,惊天动地。
同时,树林间逐渐响起了昆虫振翅的嗡嗡声,那些曾在夜色中仿若星点的蛊虫,此刻全都在白日里现了原形,一群群,一片片,乌云似的从四面不断袭来!
忘尘见状,认出这是刚刚他们在林子外面遇见的那些虫子,不由得表情一凝。
“快撤!”他迅速转头,命令道。
说完,他自己却倒转手中的金刚杵,足尖一点,朝慕容鸩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一把拉起地上昏死过去的老乞丐。
此时满天蛊虫如黑雾笼罩,其中一小波更是将要与忘尘迎面撞上!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分,幸好混在人群之中的商陆一见慕容鸩起手,立马也跟着祭出了一只黄铜小鼎,操控着其中的母蛊,招来了数量不小的荧惑蛊冲进那团“乌云”之中,这才为忘尘争得了一线生机。
不过慕容鸩不愧为用蛊大家,甫一交手,商陆便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心知不是对手,于是不敢恋战,见忘尘脱困后便立即收手,跟着众人一起火速后撤。
而就在这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里,慕容鸩已将内力催至极限,只见他满袖盈风,衣摆翩跹,护身罡气陡然间将丹弈风的双臂震断,把那人重重地弹向空中。
霎时耳边的嗡嗡声极速放大,大片的蛊虫蜂拥而来,层层包裹住那道摔在雪地中的身影,那一刹那,依稀有惨叫的声音传出,却又好似只是错觉,而没过多久,地上便只余下一具森然白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