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便要到长廊的尽头,楚王殿下突然开口道:“四殿下大概也没有告诉将军,本王这庄园底下是什么吧。”
路千棠心内咻然一颤,皱眉道:“没有。”
萧明落笑着摇摇头,说:“罢,还是亲眼看见为好。”
说话间他们便出了长廊,前面便是设计精巧的山石群,红萝带他们左拐右走,在一座略高的假山前站定了,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假山轰然开了一个洞口,依稀能看见里面摇晃的烛火。
路千棠一时瞋目结舌,又看了一眼萧明落,皮笑肉不笑道:“殿下可别是诓我,路千棠只有一颗脑袋。”
萧明落大概早知道他会质疑,他这话音刚落,红萝便立刻拿了一封书信出来,递给他说:“将军有疑虑是正常的,这是四殿下的亲笔信,将军应该能辨别真伪吧。”
路千棠站在这机关门前心内的确没法平静,迅速看了一眼,是那位殿下的字迹无疑,大意说了些他的轻骑几时能到苏淮的话。
路千棠看完便让红萝又把信收了回去,自己倒是一颗心乱跳,他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不禁气闷——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萧明落又说道:“拿四哥的书信只是请将军放心,下面的东西也只是来看一看,至于看完之后是走是留,本王绝不勉强。”
下面的东西?路千棠忍不住心内冷笑,心说能是什么,好好的庄园里头又是机关又设密道的,还能是给尊贵的陛下祈福用的?
他上次看到这架势,还是在梁衮边境,查外邦人在梁衮境内私藏兵器火药的时候。
路千棠神色冷淡,说:“既然四殿下让我来了,应该是希望我能亲眼看一看的,但是此事我的确全然不知,难免有些疑虑,还请殿下莫怪。”
萧明落瞧出来他不大高兴,只是笑了笑叫红萝继续引路。
这条密道很长,说话都会有一阵空荡的回响,路千棠心内正不痛快,便一直缄默着。
萧明落突然开口道:“四殿下待你一直都是这般吗?”
路千棠迟疑了片刻,问道:“不知道殿下说的是什么?”
萧明落笑说:“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本王的确有求于人,便问过四哥能否与将军提前交涉一二,省得像方才那般不愉快,但他说要让你看了之后自己决定,不能影响你的判断。”
萧明落说着又笑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虽然将军年纪尚小,但总归是见过许多生死场面的,怎么会被三言两语影响,不就是像对小孩一样?”
路千棠愣了愣,那点不畅快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自己忍不住设想了一下,若是瑾王殿下开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照做——萧歧润怎么会害他呢。
路千棠抿了抿唇,心内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萧明落又说:“我倒觉得四殿下是多虑了——”
他话还没说完,几步远的红萝插话道:“殿下,是不是有句话叫——爱生忧怖。”
她说完自己忍俊不禁了,路千棠耳根瞬间一热,但那点羞赧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些其他的念头冲散了——怪不得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我在他心里,还是不够格。
萧明落警告了红萝两句,便已经出了密道。
路千棠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呼喝声拉回了神,顿时愣在了原地——庄园下面,是一片开阔的校场!
路千棠不禁汗毛倒竖,这么大的工程,上面盖着庄园,下面挖出这样的一个地宫,这得耗费多少年的心血!
路千棠正震惊着,萧明落看着正训练的近千名将士,说:“地方小了点,为了掩人耳目在城郊也有一处宅子,分散着练,也还能凑活。”
路千棠已经对这位殿下肃然起敬了,态度都恭敬了许多,真心实意地感叹道:“殿下果真是麒麟才。”
蛰伏数年竟然图谋了如此浩大的阵势,果真美玉承污仍溢彩流光,名琴蒙尘也可作万千神曲。
萧明落又笑,说:“能入将军的眼再好不过了,本王就是想请将军来替我练练兵,这些人都没实打实上过战场,怕是不大顶用,还是要锤炼一番,不过——将军现在应该也能明白,本王要做的是什么了,今日一游,便算是本王的诚意。”
路千棠还在震撼中没缓过神,眼睛盯着操练的兵士看了许久,才回过神,不过敬佩归敬佩,他仍然有些疑虑,说道:“殿下高看我了,看了殿下的手笔,我便显得才疏学浅了。”
萧明落突然正了神色,说道:“本王知道将军靠一支不怕死的鬼骑闯出了梁衮边境,今日既然把最大的秘密摆在将军面前,一是对四殿下的信任,二便是把诚意展露给将军看,话已挑明,本王也不想再绕圈子了。”
“我被放逐近十年,苦心孤诣到今日,定然是不能到此为止了——将军就算真不觉得来了苏淮是藏才,你手下在战场上磨出来的鬼骑往后就只能窝在山疙瘩里当酒囊饭袋,甘心吗?”
“听说路将军手底下的兵是散兵凑起来的,一盘散沙在你手里能起死回生,那是多大的本事,若不是心生忌惮,否则赫赫有名的鬼骑,宫里那位不好好利用,打发你们来剿什么匪?”
萧明落目光利如尖刀,说:“那位向来如此,他握不住的,只能砸毁——我是如此,你是如此,四哥帮过那位许多,但萧利从至今还装了数双眼睛在我周围,若是四哥被知道多年与我往来密切,还会有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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