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棠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如果饶思幸当真不知道宫内之变,只要在他赶回来之前处理干净,自然万无一失。
他正暗自盘算着,陈宣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怒气冲冲道:“京西营都是些什么人,新进的武器都在他们那,眼下大敌当前,他们什么都不肯借就算了,我们这儿铁箭告急,他们竟然连库房都不愿意开?”
路千棠也能想到,就问他:“你去找的谁?”
陈宣怒气还没平息,说:“指挥使见不到,我不够格,见的管事的千户。”
路千棠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拿我的令去,见北营指挥使,他会给我们开的。”
陈宣应了声,又问:“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给开——京西营都猖狂得没形儿了,陛下成日里怀疑这个担心那个,往这里安自己的亲信,那里也插自己的探子,没成想探子跟亲信又一窝了,真是何苦来。”
路千棠心里正发愁,也没跟他说笑,只解释道:“我请殿下跟那位蒲指挥使说过话了,北营指挥使蒲如海,当朝礼部尚书的儿子,已故顺太妃的娘家哥哥,没问题的。”
陈宣看他神色不好,便不再多问,赶紧去办了。
就这样僵持了几天,郢皋城内的铁箭是真的告急了,陈宣到处讨要也找不出来了,各家铁匠铺子能上的都上了,也怎么都不够用。
城楼下的敌人千里奔袭,怎么说先耗尽的都应该是他们,没成想是郢皋先告急了。
这些年郢皋城的守卫和储备的确弱了太多,萧利从的心思又不在这里,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上心,还有偷拿刮油水的,眼见到了危急关头,都成了抽去的柴火,让灶台里的火很难燃起来。
路千棠前两天刚把京西营和京卫军里头整顿了一番,抓拿了不少人,为这个那些小将领早有怨言,只是怕他手里的兵,也没人敢说什么,到了这时,那些人不仅不着急郢皋城的存亡,反而风言风语,一刻也不消停,实在让人心凉。
路千棠一连几天都没合眼,情势火烧眉毛,自己人还要窝里斗,实在把他折腾的心力交瘁,眼底都是乌青的。
要是放在往日,敢多嘴多舌的早挨打了,此时城内人心惶惶,要是一句话都去计较,更要闹得不可开交了。
路千棠心里一面盼着饶思幸回京,一面又怕他回京,成天肝火旺盛,不干事还危言耸听的更让人生气,路千棠挑了几个冒头的狠打了一番,才算是暂时安静了下来。
秦欢翎也不知道他怎么愁成这个样子,以往生死关头也不少见,也没见他这么坐立难安过。
那些通羌人起初纯粹是在挑衅,后来上了真家伙,火炮炸得震天响,城楼都在乱震,飞起的烟火灰把人都弄得脏兮兮的。
秦欢翎上城楼来找路千棠说话,还没走近,就被一声炮响轰得差点摔一跤,一脸晦气地站稳了,踉踉跄跄地奔过去找路千棠,喊道:“怎么还站在这儿,先进去。”
路千棠被他拉扯着进去躲避,后知后觉地咳嗽了几声,问他:“来找我有事吗?”
秦欢翎哎了一声:“还能有什么事,这才几天,他们搞这么猛,赶着投胎啊,现在别说铁箭了,连铁锅都快没了,他们还搞炮轰,我们该怎么办?”
路千棠略想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我没记错,京西营里应该也有火炮,陈宣去要了吗?”
秦欢翎叹气道:“去问过了,蒲指挥使说那些都是花架子,摆着好看的,顶不顶用也不知道。”
路千棠神色突然一冷,怒道:“怎么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清楚,他们常年在天子脚下吃白饭吗?”
秦欢翎忙摆手,说:“头儿,你不是都知道吗?郢皋这两年都快让蛀空了,我们陛下忙着铲除异己,眼皮子底下的事竟然都不知道,蒲大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说你要用,就让人抬过来。”
路千棠冷哼道:“眼皮子底下的,他想着都是他的人,自然不上心,他的眼睛都在我们这些乱臣贼子身上了。”
“你说这……”秦欢翎苦笑一声,“乱臣贼子还得帮他收拾烂摊子。”
路千棠略闭了闭眼,心里也有些懊恼,他确实太轻敌了,早先并非不知道通羌人的想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谋划布局才当睁眼瞎。
这些通羌人这样无法无天,必是有人跟他们暗通款曲。
路千棠面色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脑子都是混乱的,根本没法思考。
秦欢翎担心地叫了他一声,说:“头儿,你几天没睡觉了,回去歇歇吧,这城一时半会炸不开,就看我们和他们谁能熬得住了——我让人把火炮抬过来,先试试能不能用。”
路千棠动了动眼珠,说:“你也歇歇吧,光熬着确实不行。”
秦欢翎哎了一声,说:“你还是回去睡一觉,你不放心这边,那边也不放心你呢,刚刚还差人来问呢。”
路千棠抬了头,说:“什么时候?”
秦欢翎说:“一个时辰前——这可不是我不告诉你,那边说了,只是问问,不让你分心,不许我们告诉你呢。”
路千棠估计是熬得太过头了,心口也钝钝的疼,他捂了一下,说:“来问了几次?”
秦欢翎说:“就一次。”
路千棠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眼睛里都是血丝,又问:“问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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