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
迎着风,萧彻难得起身相送。
落花扬起,卷走了声声叹息,宋青峰兀自摇头失笑。
他们同为局中人,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谁都劝不了谁。
“若你死了,我会从北漠赶来替你收尸的。”
凉风吹碎离别,北漠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哪怕山高路远,他也想找找看。
“好。”
萧彻轻声应下。
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同一类人,向死而生,飞蛾扑火,却又一往无前。
凡生所向,皆为虚妄。
情是,仇也是,避无可避。
……
太极殿屋脊上停留的喜鹊,被一阵惊叫声吓得直扑棱。
“哎呦我的陛下啊,您这鼻子是怎么了?”
小顺子忙拿来热毛巾,一点点揉着楚晏红肿的鼻头。
“是朕不小心磕到了床沿。”
楚晏咬牙切齿。
那厮下黑手就算了,自己晕了也不接一下,就放任他磕在床沿。
这龙床可是铁桦树制成的,极为坚硬。
“嘶——,轻点。”
楚晏疼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身体后倾,掌心撑在塌上,却又硌到了什么东西。
锦被一掀,二两碎银。
楚晏脸色发黑,将碎银收入怀中,这可是证据,临了还发泄似的锤了几下锦被。
当他是什么了,京城优伶?完事还给银子,关键还那么少!
小顺子拿了些药膏过来,眼尖地看见毯上血污,一惊一乍,“哎呀,这怎么也有血迹。”
“是朕不小心滴上去的,换一条就是。”
那血迹是白衣美人的,虽然这厮下手是黑了点,但自己也不能把他给卖了。
小顺子连连点头应下,抬头看了眼鼻子依旧红肿的楚晏,小心翼翼地请示着,“那陛下,咱这早朝还上不上了?”
“上什么上,朕这鼻子都磕出血了,还要早朝?”
指着鼻尖,楚晏装出一副怒容,声调顿时拔高,将守在外面的小太监吓了个哆嗦。
“告诉阁老,今日政事皆由他全权处置。”
昨日刚落了他的颜面,今日就得给他些甜头,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何况是老奸巨猾的罗成。
再者,他今日还要出宫呢。
他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万花楼一探究竟,楚晏咬牙。
“奴才即刻就去传话。”
知晓楚晏的意思,小顺子扬声道。
“朕今日心情不好,谁都不见。”
殿门紧闭,留一干众臣在金銮殿等着,罗成是无所谓,反正小皇帝在与不在都没有区别。
“这陛下怎地又罢了早朝,这个月都五次了,理由还都千奇百怪的。”
持着白玉朝笏,朝臣连连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陛下毕竟年少,贪玩懈怠些也正常,幸亏有罗大人坐镇朝堂,否则大晟早就乱了。”
大学士高奇捧高踩低,拍着罗成的马屁。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罗成连连摆手,
“能为陛下、大晟鞠躬尽瘁,是我罗某人之幸。”
吉道年听此,拂袖转身离去,又当又立说得就是罗成这种人。
诸臣哑然,都知道大理寺卿与内阁首辅不对头,但这么不给面子,吉道年是真刚啊。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罗成瞥了眼拂袖而去的吉道年,心中毫无波动。
就算是再看不惯他又能怎样,当今陛下羽翼未丰,又无心政事。
这朝堂啊,也只能依仗着他了。
小顺子捧着圣旨,宣读完毕后,恭敬地递到罗成手上。
虽说这政事大部分都是罗成处理,可这次是陛下亲手将政事移交给罗成,性质是不一样的。
群臣贺喜,盯着那道代表陛下信任的旨意,心里都有了计较。
别看昨日陛下处置了罗成的门生,但这心,到底还是偏向罗成的。
楚晏顺着密道出宫,这回他没叫魏显崇,倒是在万花楼门口碰见了他。
四目相对——
“你今儿不当值?”
“你今儿不上朝?”
魏显崇特地趁楚晏上早朝的功夫溜出来,没想到冤家路窄,还真是点背被抓包了。
楚晏没计较,带着魏显崇爬墙去了。
之后,两人分道扬镳,楚晏去寻美人,魏显崇去寻姑娘。
万花楼
萧彻盘坐在凉亭,茶盏早已凉透,落花抚在肩头,像是时间静止般沉寂。
“回去吧主人。”
阿岚蹲在萧彻身前,见他不为所动,生气地鼓着脸,“宋青峰这人,就是存心来给主人找堵的,下次我见他一次打一次,替主人报仇。”
如雕塑般的俊颜有了反应,萧彻握着阿岚的手腕,声音沙哑,“苦非苦,乐非乐,物随心转,境由心生。子非鱼,安非鱼之乐?”
人活一世,总要有点执念,不然活着多没意思啊。
阿岚向来不喜读书,这会儿倒接不上话,皱眉挠头,“我是听不懂主人的非啊,乐啊,但主人既然活在这世上,快乐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为何主人要画地为牢,将自己圈于仇恨中呢?”
玉箫轻点阿岚额头,萧彻起身,墨发一缕搭在肩头,檀香四溢。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