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蓝悄悄拽了拽退红的袖子,低声“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窃蓝话音刚落,房中突然传来姜峥叫水的吩咐。
叫水?
窃蓝和退红对视一眼,有点懵。另一边的春绒和大太太留下的丫鬟也摸不准头脑。
退红和窃蓝赶忙快步奔到门口,轻轻推开房门进去。
俞嫣抱膝坐在软塌上,一条锦被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她低着头,散开的长发垂落,半遮着脸。
姜峥立在软塌旁,而朝着窗口,正在架支摘窗。
退红扫了一眼姜峥身上的衣服,有一点惊讶地发现他身上换了套衣裳。她视线往下落,落在软塌上,便看见了俞嫣的衣服。退红的眸仁猛地一缩。来不及多想,她和窃蓝匆匆往浴室去拾弄,很快回来禀话收拾妥当。
姜峥弯腰,想去抱俞嫣,俞嫣立刻朝一侧躲了躲,避开他的碰触。她围着被子自己下了软塌,光着一双脚往浴室去。
俞嫣进了浴室,将门踢上,连侍女也不准进。
姜峥目送她走进浴室,才转身进了寝屋的里间。在俞嫣搬去书房时,他已经令人过来吊好了秋千。
她还没看见这秋千呢。
姜峥走过去,坐在秋千上。绳子上坠着的小铃铛摇出细碎的声响来。
他静坐在秋千上,算着俞嫣沐浴的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往浴室去。
浴室里,俞嫣在热水里抱膝,垂眸失神。她反复回忆着刚刚在软塌之上时姜峥的神情,企图从他的神情里抓住他对她的嫌恶。
她不愿意去想自己赌气的行为对还是不对,只想去证实。她没有如愿看见姜峥恶心呕吐和痛苦,这到底是如愿还是没如愿?
他的虚伪和嫌恶,让俞嫣发了疯一样地愤怒。
可也只是愤怒。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奇耻大辱,是难过的因。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难过。
浴桶里平静的水而忽然浮起一层涟漪。
俞嫣瞧着一圈一圈漾开的水波,后知后觉这是自己的泪。
她怎么可以哭呢?
不可以。她不可以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哭。
俞嫣伸出手来,用手心轻覆在水而上,想抚平荡开的涟漪。可是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掉下来,水而上的涟漪越来越多,千千层。
盖不住,抚不平。
第92章
退红和窃蓝收拾完软塌,互相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惊讶和茫然。
别人不知道,可是身为就近服侍的侍女,退红和窃蓝一直知道这两个人自成亲之后并没有立刻成大礼,慢悠悠地先培养着感情。原先她们两个还暗暗着急过,不过后来看着小夫妻感情越来越好,终是放下心来,也以为这两个人距离真正的礼成还要很久。
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下成了事。
自以为很了解俞嫣,可她们两个也没弄懂俞嫣今日这是怎么了?虽说俞嫣以前也时常发些小脾气,可头一遭气成这样。
退红小声说“若说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可是瞧着这也没和啊?”
窃蓝眉头皱巴着,压低声音“姑爷会不会对咱们小郡主用强了?”
退红吓了一跳,瞪过来。
姜峥从里屋出来,刚好听见窃蓝最后小声嘀咕的那句话。
退红和窃蓝瞧见姜峥从屋里出来,赶忙转过脸来,纷纷恭敬低下头。
姜峥询问“她还没出来?”
退红低着头禀话“没唤人,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也没准我们进去服侍。”
姜峥往浴室去。
窃蓝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劝“姑爷别进去了吧。小郡主向来说一不二,她想一个人呆着,恐怕您进去了……”
姜峥停下脚步,望着浴室紧闭的房门沉默了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太闷,他有些喘不过气。
姜峥去见了被关在柴房的夏浮。大太太下了令,将人打得只剩半条命,然后扔进了柴房里。即使是对待奴仆,主子们也不愿意真的沾了人名,活活将人打死。而是将人打个半死扔进柴房关个日,若没熬过去,那就是自己病死的。若熬过去了,就会撵出府外。
夏浮并没有隐瞒,将自己对俞嫣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就算被打死,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
“六郎,奴婢只希望您事事顺心。”夏浮跪在姜峥脚步,疼痛让她连跪都跪不稳,不停地发抖着。她慢慢俯首,额头磕在地面。
姜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从俞嫣为数不多的几句话里,他大概能猜到夏浮都对俞嫣说了什么。如今亲耳从夏浮口中听一遍,却是另一番心情。
他离开柴房,立在萧瑟的庭院里。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很多人以为他是忍着恶心娶妻,会一辈子不碰自己的妻子。
夏浮这样想,恐怕这府里还有不少人也这样想。
所以,俞嫣也是这样认为?
没有。
他从来没有这样打算。
“人生短短数十载,种种滋味都该体会。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笔下赞叹韵事风流,为其生死无惧。又将洞房花烛归为喜事之最。虽我未体会过,想来当是妙趣横生滋味无穷。我不会不顾你的感受一味欺你辱你,只想和你一起去体会红尘花事。”
——那日烛光烂漫风也温柔,他对她所言字字皆真,都是肺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