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缓缓坐了回去,盯着二皇子,“朕太宠你,把你宠成这么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被亲爹踹倒在地的二皇子怔愣片刻,旋即带着哭腔质问,“父皇,儿子都被人害成这样……”他一指跪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王太医,“你怎么能听信他胡言乱语?他为了脱罪不定怎么狡辩!”
跪伏在地的王太医忽地抬头,“老臣这就回去了。”
皇帝怒容顿消,“去吧。”
二皇子目送王太医走出房门,他好像才回过神儿来,脸都气红了,坐在地上大放厥词,“父皇!你怎么能让他走了啊!就是他害我!”
他倒是记得亲爹是皇帝,也想起王太医的特殊的身份,太难听的话没有说出来。
皇帝都听出儿子口中的迁怒之意,他对这个儿子更为失望,“你在郊外官道上把顾家姑娘堵个正着,也是他害你?”
二皇子神情狰狞,咬牙切齿道,“果然是老四先来……恶人先告状……”
皇帝望着自己的蠢儿子,“你满打满算服食忘忧丹也不满一年,远远不到不能自制的地步。你在仗疯行凶?”
被亲爹说中又如何?
二皇子连忙辩驳说:“父皇,我冤枉死了,平白无故他给我用忘忧丹,其心可诛!万一他……也是受人指使呢!”
皇帝怒气反笑,“你直说你怀疑太子指使王太医给你用忘忧丹不就成了?”
二皇子大声嚷嚷,“不是他还能是谁!”
二皇子在破罐破摔,想借此机会把太子“摁死”。
皇帝闭了闭眼睛。皇家人心都脏,他不怎么介意自己的儿子心狠,但他特别介意孩子……蠢!二皇子这还不是一般的蠢。
他示意心腹大太监,“求仁得仁,也很好。”
大太监转身在书案上取了一沓子信笺,恭敬地走到二皇子面前,双手递了上去。
依旧坐在地上不起来的二皇子狐疑地看了眼他爹,略微迟疑地接过了这一沓子……第一页上工工整整蝇头小楷,看得他头皮发麻。
他不是看不下去,而是预感……很是……不太妙。
即便如此他也要看看王太医这老东西怎么为自己狡辩,他好再跟父皇说道。
不得不说,王太医的身世在宗室和若干勋贵之中不是秘密,哪怕生父和生母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妇之夫,他作为不名誉的私生子,仍旧得以经常出入宫中。
他为人沉静内敛,从来不仗着太后而四处惹事。
二十出头的年纪便中了举,随后便大大方方地钻研医理……他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没什么野心,再有一堆“同行”,也就是他同父异母和同母异父的兄弟们上蹿下跳地衬托,不止太后,就是皇帝也越看他越顺眼。
因为他确有天赋,还不满三十便被选入了太医院,且深受太后和皇帝信任。
王太医事业上颇为得意,但情场上……就很凄惨了。他有孕在身的妻子回娘家的半路上忽然失踪,皇帝下令追查,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太后和皇帝则对他颇为愧疚,因为奉命查案的皇帝心腹虽然没能找回王太医妻子,但凭抓到的小鱼小虾以及搜集到证据基本可以判定,对方其实是奔着皇帝来的。
对方打算用怀孕的妻子威胁王太医就范,但出了点岔子,导致王太医之妻……出了意外。
这比妻子生产时一尸两命更让王太医难以接受。
最后这轰动一时的案子也不了了之,王太医始终没什么怨怼之词,只是完全不在意外物,醉心于医学,皇帝见状于心不忍,多次劝解并尝试做媒,都被王太医拒绝。
皇帝无奈,也只能由着王太医。
厚厚信笺前面都是毫无花俏的自述文字,二皇子明知王太医写得全是实情,他一样光火,“说得他好委屈好无辜!我才无辜!”
然而很快二皇子就自打脸了。
因为常年心如止水的王太医会忽然对二皇子下手,且只对二皇子下手,因为二皇子的心腹管事强抢了个漂亮的姑娘,打算送给二皇子。
然而这位姑娘抵死不从,找机会撞了柱子,伤重不治。
管事吓坏了,出了人命他赶紧向二皇子回报。
二皇子并不在意,只是个平民之女……神不知鬼不觉丢郊外乱葬岗就是。
二皇子都这么说了,管事自然照办。
说来也巧,王太医在管事弃尸之后来到了郊外的乱葬岗……他是来找“医用材料”的。
他见到了破席子包裹的姑娘,差点当场崩溃!
不管是年纪还是长相都对得上,他坚信这姑娘就是他的女儿!妻子失踪时还没出世的女儿!
王太医在信上坦言,哪怕阴差阳错之下他女儿没了,但凡二皇子有补偿歉疚之心,把他女儿好好安葬,他都未必想要报复二皇子。
二皇子看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他立即跳了起来,把手里的信笺往地上一摔,“他放屁!胡说!我要跟他对质!”
皇帝看着明显色厉内荏的儿子,只轻飘飘地问,“真的?”
二皇子跟被踩了尾巴似的,“他害我!就算我有错,他怎么敢害我?!父皇,你凭什么放过他?!”
“他说了,会给朕个交代。”皇帝再次站起身来,抬手就是一耳光,“他是朕大舅舅和大姑姑的儿子,朕的表弟,他的女儿也是你的表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