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被他吵吵得头疼,同时又感到无力,不知道为什么,纪惊蛰开始对他撒谎。他侧过脸,不想再理纪惊蛰。
纪惊蛰还握着他的手没放开,过了一会儿,低低地说:“好吧……是因为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很害怕。”
蔚迟转回脸来看他。
他接着说:“我也很害怕……你就像,要飘走了一样。”
他这么说,蔚迟便又想起了殡仪馆外的那个雨天,十五岁的纪惊蛰……看起来,也像是要飘走了一样……便又心软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想,不管纪惊蛰怎么对他,至少他还是愿意对纪惊蛰全部坦诚的,只要纪惊蛰相信。
他们之间本没有秘密。
于是他说:“其实……我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非常离奇,说出来你也许会觉得我是个疯子。”
“不会。”纪惊蛰看着他,颜色略浅的眼睛显得天真而真诚,“你说的事情,我都会相信。”
蔚迟看着他,道:“我也是。”
纪惊蛰的眸子暗了暗,没接话。
蔚迟顿了一秒,转而艰难地回忆起来,将发生在那一秒的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全部说了,包括他设计杀的医生碰巧了竟然是周迎春;惨死在他面前的林国富、许白诗;也提了提刘琴、张宇凡、李夏和胡凯;还有他亲手杀掉的清洁工……
他越说越冷,身体不自觉地微微蜷缩,纪惊蛰一直握着他的手。
他说完以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忽然又觉得那些事情似乎变得遥远起来,不再真实。也许真的就只是午后一瞬间的癔癫,也许是和另一个平行空间建立了短暂的联系……而现在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安全与和平是真实的,从纪惊蛰手上渡过来的热气是真实的。
他刚刚还想问纪惊蛰你相信吗,但忽然又不想问了。
纪惊蛰又抱了抱他,说:“别怕。”
这时蔚远正好回来了,惊呼道:“矮婆娘!你要不要脸!快放开我哥!”
没过多久,元祁的家属也来了,是元祁的爷爷。老人家衣着朴素,神色慌乱,找到这间急救室就已经花了不少功夫,扑到急救室的玻璃窗口上都要急哭了。
医生给老人家说了情况,老人家耳朵不好,听不清,蔚远便自告奋勇接过了照顾老人和元祁的任务,赶他哥回去休息。
蔚迟确实累得很,太阳穴也一直在疼,看蔚远一幅龙精虎猛的样子,也没推脱,跟老人家道了别,又跟周迎春发了条消息,就跟纪惊蛰离开了医院。
火锅自然是没心思去吃了,两人直接回了家。
在纪惊蛰的软磨硬泡下,蔚迟进了纪惊蛰的家门。事实上,他现在也的确不想一个人呆着。
纪惊蛰的大拇指还包得跟个粽子一样,笨手笨脚地冲了两碗方便面,加了两个有点糊的煎蛋,蔚迟那碗五分钟就被解决完,又吃了他半碗。
饭后蔚迟要回家洗漱,纪惊蛰怕他去了就不回来,一直跟着他。
洗完澡蔚迟被纪惊蛰又磨回了自己这边,蔚迟也没异议,在纪惊蛰的床上倒床就睡。
蔚迟理所当然又做了梦,梦到被变了鬼的周迎春追,蔚远在他旁边。他们没了命地跑,好不容易甩掉周迎春,下一秒他和蔚远又被关到铁柜里,他趴在门上的小孔往外看,身后的蔚远忽然握住了他的肩膀。
他一回头,撞上的是蔚远嘴角咧到耳根的笑脸。
蔚远把刀递进他心脏的一瞬间,他两腿一蹬,惊醒了。
入目是昏黄而温暖的灯光,一个人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还来摸他的额头。
“嘘,嘘,没事。”那个人的声音低沉而舒缓,“迟迟,没事,别怕。”
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在那个人的声音和触碰中渐渐平静。
他们的这两间房是那种老式的砖楼,医学院的家属院,上世纪的装修风格并未做改变——漆白的墙、碎花窗帘、红木家具、灯罩精美的小台灯会发出暗淡而温和的暖光。他们是两隔壁,房间结构一样,经常一起睡,很多时候一觉起来都分不清到底睡在谁家。
在这样仿佛穿越了时光的暖光中,他看着那人在逆光中微微模糊的轮廓,忽然生出了一股冲动,和委屈,脱口而出:“纪惊蛰,你这五年,到底干什么去了?”
第20章 青大学1
“纪惊蛰,你这五年,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句话问出来,蔚迟就有点后悔。
他刚醒,还有点懵,要搁在他清醒时,这话铁定是问不出口的——这事儿纪惊蛰不可能不知道他很在意,但打死不说,他难道还要苦苦追问?如果纪惊蛰想说,早就说了。
不过问都问了,也是真的想知道。
于是他就这么看着纪惊蛰。
纪惊蛰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其实我是……”
蔚迟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集中精神去听。
“成植物人了。”纪惊蛰说完。
蔚迟:“……”拳头硬了。
他翻了个身:“不想说就别说。但别骗我。”
纪惊蛰嘤嘤嘤:“人家没有骗你啦人家是真的……”
蔚迟:“闭嘴,睡着了。”
纪惊蛰:“哦。”
又过了一会儿,蔚迟感觉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纪惊蛰躺在了他的旁边。
他心里生气,同时又感觉到安全,这么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