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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有人笑她,哎呦,桂婶,你这说辞我都听腻了,晓得了晓得了。
    桂婶啊,你要再说下去,我都能替你把后面的给说下去,快快让阿栀挂牌,我好让她替我瞧瞧。
    笑声一阵又一阵,桂婶也不恼,嘿嘿一笑,将那灯笼交给晏桑枝,自己大阔步走下去,另范大并孙行户送了一副对联,大红底,墨黑字,上述:
    春夏秋冬,辛劳采得山中药;
    东西南北,勤恳为医世上人。
    晏桑枝收好,寒暄的话来回说,跟车轱辘似的,才等到阿春敲了鼓,凑个吉时。
    刚才还在往外冒话的人赶紧收了嘴,一道抬头去看。
    晏家医馆的门匾是几十年传下来的,几年前拿下来,蒙了尘,又遭虫蛀。
    曹木工重新给刷漆,雕花,描字,才叫它今日有黑曜曜的光彩。
    她家没有壮劳力,这牌匾是贵子和范大给她上的,安在晏家正中,揭了大红布,泛着金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晏家医馆。
    那红灯笼和对联也给贴上,显现出红彤彤的喜庆来。
    那些在东城巷生活了多少年月的人,如今又重新见这牌匾,说不出什么滋味,开方看病的故人已经不在了。
    麦冬和麦芽还小,他们不曾见过晏家兴盛时,可晏桑枝却很难忘记,她凝视着这块牌匾,好像看见晏家以前的光景。
    如今交到了她的手上,不能再没落下去。
    她长吁一口气,转过身请众人安静,俏生生立在那里,音色并不高昂 ,晏桑枝说:多谢叔婶今日来添彩。虽我爹娘故去,但这医馆是他们多年的心血,总不好断在我手里,所以今日我有底气后,又重新挂牌开门。
    医馆是看病的地方,我就不说请大家捧场了,只望大家都能无病才好。
    不待众人说什么,她转口又道:不过若是真病了,那我也尽力帮忙医治。至于银钱,叔婶也晓得,小病和大病是不一样的,银钱自然也不同。
    瞟到底下大家专注的神情,她缓了口气,小病按我爹娘在时那样收钱,几文,或是拿些菜蔬玩意来抵都成,不要担心我不收,把病给耽误了。那这到了大病,可就得收百文到一贯多了。有点不舒服赶紧来看,舍小钱攒大钱。
    对对对,是这个道理,阿栀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桂婶第一个应声,旁边人拿眼斜她,咋还抢话。
    那我旁的话都不说了,有什么想问的,到时候尽管来问我。要是有想要瞧病的叔婶就跟我一道进来吧。
    晏桑枝收住话尾,往里面走去,屋外这一堆人赶紧跟上,推推搡搡进门去。
    转眼门外竟一个人都没有,剩下个小孩蹲下来穿鞋,边穿边往里走。
    到药房里,大家伙看看那药柜,又摸摸柱子,只觉得回到了三四年前的时候,那老一辈人就咕哝着,好,好呀。
    晏桑枝看病是坐在黑漆长桌后的,上头放一只笔,一盘墨,两本厚皮的医案,一本记短症,一本记长病。还有个枕凳,手搁上头用来把脉的。
    屋里还坐了几大条长凳,两边的窗户敞开,虽然冷气透进来,可亮堂不少。
    她揉捏手指关节,坐在靠背椅上,眼睛环顾前面,叔婶是谁先来看?
    到了这时候他们有些扭捏,一个叫,大娘,你年纪大,你先去。
    我让着小的呢。
    晏桑枝看他们逗趣,也不恼。这时有个精瘦的小孩从地下溜出来,仰起下巴,话跟豆子似地蹦出来,阿栀姐,我先来看。
    大伙的目光随之望去,卖布的李大牛打趣,小孩瞧什么病?
    人群里发出一阵嗤嗤的笑声,倒也不是嘲笑,只觉得颇有意思。
    那小孩叫小河,他瘦的跟竹竿一般,心却大,一点也不胆怯,自顾自坐到高凳上。
    年岁有些久远,晏桑枝记不得这小孩叫什么了,大名叫什么,我好给记下来。
    小河,大名就叫李小河。
    小河歪着脑袋看她在一本短短的本子上写下字,他看不懂。
    来,把手放到枕凳上,我给你把脉。
    小河照做,边上探过来不少脑袋,嘴里念,这么点大小孩什么病哦。
    身子挺好的,有点伤寒,多喝点热水,寒症自然会消下去。
    晏桑枝拍拍他的小手,没想到这么瘦的身子居然不虚。
    有人替他松了口气,幸亏没什么病,不然家里还有个患病的老祖父,这日子可不好过。
    小河眉毛上翘,他知道看病要付钱,可光溜溜的钱袋子是一文钱都摸不出来。
    他从高凳上滑下来,边喊边往外头跑去,阿栀姐你等我会儿。
    片刻喘着气背着一捆柴火过来,也没有进来,把柴堆在门口,挠挠头,阿栀姐,我没钱,拿柴来抵。
    你来。
    晏桑枝正缺柴,也没有说不要,而是招招手,让阿春拿四块梨膏糖给小河,并说道:这是药糖,吃了止咳平喘,你拿去吧,给你阿爷也吃两颗。还要就拿柴跟我换。
    她才想起来,小河并不出名,但他有个阿爷,是个篾匠,常年咳嗽,喘气不匀,有好多次差点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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