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走过去得要一刻多钟,赶驴车过去没多久便到了,学堂还算好,有个大院子。屋前坐了个面容和蔼的老太太,每个孩童进门后,她都会叫名字问一句,或是冷吗,又或者是今早吃了什么。
每个小孩都很高兴地跟她说,晏桑枝就知道这家学堂能去。
麦冬的神情很向往,他真的很想要读书识字。麦芽根本就不喜欢识字,所以打量了几下,兴致缺缺。
陈婆,先生在里面吗?我家有个小儿想进学,不知道还能不能插一个到课舍里。
孙行户走上前跟陈婆搭话,陈婆看了眼他指的麦冬,笑得跟弥勒佛一般,点点头表示满意,在的在的,这霞子瞧着就伶俐。
麦冬被她夸得脸红。
陈婆带他们去见先生,他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说话时很轻声,询问麦冬认了什么字,可会算数,写不写得来大字。
麦冬一一摇头,他虽然没有识几个字,但脊背却挺得很直,回先生话的时候也没有作假,认得就认得,不认得就是不认得。
可以收,先生拍拍他的肩膀点头,到时候我会把麦冬安排到孙浩旁边,叫他前头多教教。明日就过来吧。
晏桑枝看他正派,心里颇为满意,当即付了银钱,约好明日的时候过来。
出来后麦芽比麦冬要开心得多,一直在说:麦冬,你以后要当秀才了!
我不当秀才,我以后要当个大夫。
麦芽沉思,又高兴起来,那你以后是一个比秀才还厉害的大夫。
嗯。
两人的对话让晏桑枝忍俊不禁。
他们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绕了一圈去买纸笔,晏桑枝还给麦冬挑了几根颜色鲜亮的束带,挑个书袋。麦芽也给买了,是几朵头花。
回去时还让麦冬试穿了新的衣裳,之前请阿春做的,穿上去挺拔极了。
还请曹木工帮忙给做个书箱,院子外都能听见麦芽和阿春的笑声,她们是真的为麦冬感到开怀。
连麦冬自己都笑。
第二日进学,晏桑枝起个大早做早食让麦冬吃饱后,带上些许点心,姐弟三人一起走过去的。
在门口时,她蹲下来和麦冬说:能学就多学一点,不会也没有关系。
好。
尽管麦冬不知道,但晏桑枝在替前世的他圆梦。
看着他穿着青袍,步履轻快却又故作稳重的和浩哥儿一起进学堂。
听见陈婆跟他说:什么不会就去问先生。
听见他说:会的,陈婆婆。
晏桑枝就静静地瞧着,转身牵起麦芽的手,轻声问她,麦芽,麦冬去学堂了,你想要什么呢?
她摇摇头,阿姐,我不知道,之前我只想要有饱饭吃,现在我吃上了。我还想要新衣裳和漂亮头花,阿姐也全都买给我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那就好好想,想想自己还要什么,阿姐会满足你的。
那我就要阿姐,麦芽停下来,瞟了她一眼,而后紧紧握住晏桑枝的手,悄悄地说:我要阿姐快活一点。
她垂着头看脚上的鞋子,很久之前阿姐是喜欢笑的,可现在我再也没见阿姐笑过了。要是很不高兴的话,阿姐要说呀。
麦芽两个又不傻,他们只知道这是他们的阿姐,不管阿姐怎么样都是阿姐。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晏桑枝愣住,她不知道回什么。好像跨越到另一朝代,又见到了本该死去的亲友,她是高兴的。
可莫名的,她也真的笑不出来。
所以她握着麦芽的手告诉她,阿姐现下做不到,但之后会慢慢做到的。
那阿姐你有难过的事吗?我有,阿花有,小茶也有。
麦芽晃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偶尔抬起头去看她的表情。
有啊,阿姐其实也有很多难过的事情。
是什么?
是爹娘去世后,阿姐却没有当好长姐,也没有把医术给传下去。
更难过他们早夭。
麦芽连忙摇摇头,不是的,阿姐是个好阿姐。
她正色,不能这样说的。
好,好。
在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麦芽说了一路阿姐有多好,小到指甲盖的事情她都要去拿出来反复嚼咽后,再换另一件事情。
晏桑枝也听得很认真,她最后像阿娘那样揽着麦芽,久久不能言语。
其实爹娘离去后,从来没有走出来的是她。
回去后,晏桑枝在门口瞧到了小河,他靠在墙上,旁边是一捆很大的柴火,他看见两人走来后,连忙拍打身上的碎屑,咧出一个笑。
阿栀姐,我给你送柴来了。
他是个很能说的小孩,我大早上去后面荒山捡的,特意挑了干柴。
这么多你怎么背下来的?
小河摸摸后脑勺,我挑了两次拿过来的。这不是想谢阿栀姐你吗。我昨日把药糖拿回去给我阿爷含着,晚上就听他咳嗽得少了一些,都没有再叫水。
那你去把阿爷叫过来,我给他把个脉,不过担心病钱,给我柴和山货都成。有的病它拖了那么久,再拖下去,就是死症,不用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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