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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罗多陷入了绝望的混乱,嘴一张一合;因为佛罗多知道,他知道这名人类疯了,但他想不到任何能说的话。
    然后比尔博开口了,他苍老的声音让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就连正要讲话的爱隆都因此保持了沉默。“恐怕佛罗多是对的,”老哈比人小声说,“我还记得,记得那是什么样子——用黑暗的眼睛看东西的感觉。我还记得。魔王会认为我们可能无法彼此信任,我们当中的弱者会提出摧毁理戒,让强者无法拿到它。他知道即使不那么善良的人也可能会喊着要摧毁理戒,作出善良的假象。而且魔王不会排除会议作出这种决定的可能性。你看,他不信任我们足够聪明。”老哈比人的喉咙里升出一声轻笑。“即使他真的排除了——哈,他还是会把末日火山保护起来,毕竟成本很小。”
    现在就连精灵和智者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详的预感。爱隆皱起眉头,甘道夫的锐利的眉毛中也露出了沟壑。
    佛罗多盯着他们所有人,感觉内心出现了一阵冲动,一阵绝望。正当他的内心变得懦弱时,一片阴影进入了他的视野,一片黑暗,一阵动摇。佛罗多透过阴影看到了甘道夫:看出他的长处其实是短处,智慧其实是愚蠢。因为佛罗多知道——他胸前的戒指变得有些沉重——甘道夫说魔王内心只有欲望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所有的历史和传说,并没有想起索伦是如何让辉煌时期的努曼诺尔人走向衰亡和堕落的。同样,甘道夫也没有想到魔王可以通过观察理解善良的敌人们。
    佛罗多的目光转向了爱隆,但那里并没有希望。影翳的视野里看到的不是答案,也不是出路。因为爱隆让埃西铎将本应销毁的理戒从末日火山带走了,代价是现在这场战争。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埃西铎好,也不是出于友谊。因为理戒最终导致埃西铎死去,而且他可能会陷入更悲惨的命运。但埃西铎的行为所导致的灾难对当时的爱隆来说是飘渺而且遥远的未来;而用剑柄砸向埃西铎的后脑的代价却是眼前的必然……
    佛罗多无力地转向亚拉冈,这名久经风霜的人类为这次会议换上了在他的旅途中变得破烂不堪的衣服。他是王的子嗣,却对哈比人柔声细语。但佛罗多的眼中现出了第二个画面,在这张阴影下的画面里,佛罗多看到了一个在少年时期和精灵相处过太多时间的人类,并学会了在身着金缕玉衣的人群中穿上卑贱而破旧的服饰:他知道自己无法在智慧上与他们匹敌,因此只能希冀于用他们不愿模仿的外表胜过他们……
    在理戒的视野里——也就是理戒之主的视野里——所有高尚的事物都变成了诡计和谎言,变成了一片无光的灰黑色世界。无论是甘道夫、爱隆还是亚拉冈,他们作出的选择都不是出于自觉,而是出于藏在自身黑暗的角落里的冲动。理戒则将这黑暗的藏身所清晰地展示到了佛罗多的眼中。如果他们连自己或是自己行动的理由都无法理解,又怎能胜过魔多的黑影呢?
    “佛罗多!”比尔博严厉地悄声说道。佛罗多恢复了理智,停住了移向胸前戒指的手。戒指像一块大石,沉甸甸地挂在他的脖子上。
    只要抬起手,抓住理戒。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
    “你是怎么忍耐这么久的?“佛罗多悄悄问比尔博,就好像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一样,虽然会议上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这么多年?我都无法想象。”
    “我把它锁到了一间屋子里,只有甘道夫有钥匙,“他叔叔答道,“每当我开始想该怎么撬开屋门的时候,我就想想咕噜。”
    佛罗多打了个冷战,想起了那个故事。迷雾山脉中那个恐怖的生灵,一直在思考,在黑暗中思考;从阴影中统治着哥布林,在洞穴里设满陷阱。 要不是比尔博第一次戴上了戒指,没有一个矮人可以逃出生天。现在,精灵勒苟拉斯告诉过他们,咕噜已经放弃向夏尔派遣手下,到头来还是拾起了勇气离开山脉,亲自寻找理戒。这就是咕噜。如果不摧毁理戒的话,佛罗多也会经历相同的命运。
    但是他们找不到办法摧毁理戒。
    魔王已经预测到了他们可能采取的每一步行动。他几乎——佛罗多还是无法想象这是怎么做到的,魔王怎么设计出了这种局面——几乎让会议把理戒直接送进了魔多,而且只有一小队人护送。要不是佛罗多和比尔博在场的话,他们就已经这么做了。
    即使不选择这种通向毁灭的最快方法,距离失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甘道夫拖延太久了,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组织这次行动。如果比尔博八十年前就出发的话事情会容易得多。要是甘道夫告诉过比尔博他的怀疑,要是甘道夫的内心没有默默逃避难堪地犯错的可能……
    佛罗多的手在胸前抽搐了一下。他的手指又一次不自觉地抬起,向胸前链子上挂着的那个沉甸甸的东西移去。
    只需要把戒指戴上就行了。
    只要这样,一切就都清楚了。他的思想会脱离迟缓的泥沼,所有的可能性和未来都会出现在他面前。他会看透魔王的计划,并设计出一种无法应对的反击方式——
    ——而他就再也摘不下戒指了。他身体里还会剩下的意志是不可能让他第二次摘下戒指的。戴上戒指的那段时间对佛罗多已经变成了消逝的记忆,但他知道那种感觉和死亡一样:思考的巨塔会瞬间崩溃,只剩下佛罗多。那种感觉和死亡一样:即使他对风云顶的事只有一点点印象,这件事他是能记住的。如果他真的第二次戴上了这枚戒指,那他宁可戴着戒指死去,在他还拥有自我的时候就结束生命。因为佛罗多知道自己承受不了第二次戴上戒指的后果,在那看透一切的感觉突然失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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