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意才名在外,自然有许多姑娘芳心暗许,给他递情书的贵女数不胜数,可从未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
是以那时太子殿下时常打趣他:“阿意这般挑剔,莫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而沈珺意总是笑笑,坚定地说:“我总会遇到的,那个可以与我共度一生的人。”
然而还不等他在茫茫人海里寻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天下便战火四起。
大才子弃笔从戎,从此以后,边塞大漠,烈日飞沙,只有孤城狼烟、将领士兵相伴,他便再没儿女情长的心思,披铠甲,执兵刃,金戈铁马,浴血杀敌,就这般走过了七年。
后来战火平息,天下太平,昔日的太子殿下也已经登基为帝,遂召他回京,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阳侯。
此时沈珺意已二十又三,族人开始操心起他的婚事来,就连陛下也在私下物色着合适的人选,可无一人是沈珺意满意的。
被逼得急了,沈珺意甚至向陛下请辞,要回边塞去。
陛下和族人无奈,只得作罢。
又过了一年,陛下南下江南微服私访,沈珺意同行。
原以为要孤独终老的人,就这般遇见了他心仪的姑娘。
那日阳光明媚,春风轻拂,沈珺意与陛下乘船沿江而下,两岸杨柳依依,偶尔还能望见岸上踏春的游人。
他与陛下坐在船舱外的木板上品茶下棋,忽地闻见一阵琴音。
那琴音如江南清晨的薄雾,缥缥缈缈,又如山间清泉,轻轻扬扬,带着神秘,叫人神往。
两人同时顿住下棋的动作,寻声望去,就见离他们不远处有一雕花小船正缓缓朝这边行来。
小船周围只用薄纱遮着,沈珺意能望见那薄纱后面的一张古琴以及那双抚琴的纤纤玉手。
曾有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有他沈珺意听琴音一见钟情。
不知为何,虽未见其人,他却知道,她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当花船靠近时,沈珺意忍不住出声:“此曲甚美,如听仙乐,不知姑娘可否上船来弹奏一曲?”
陛下侧眸望向他,眼里有清浅的笑意。
“噗。”花船里传来一阵笑声,沈珺意的心跳蓦地快了起来。
像是少年被戳破了朦胧的心事,紧张又期待地等待一个答案。
花船的薄纱被一只手轻轻地掀开,一个姑娘的身影便映入他的眼帘。
沈珺意没想到,那姑娘居然生得如此的美。
一双桃花眼里似含着无尽的柔情,温温和和地望着他时,仿佛要将他的魂一块勾走了。
姑娘脸上未施粉黛,却皮肤雪白,有江南小家碧玉的感觉。
沈珺意觉得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飞进姑娘的怀里,他呆呆地望着她,却是连话都忘了说。
还是那姑娘先笑着开了口:“既然两位公子相邀,那我却之不恭,便在船上再为两位弹奏一曲吧。”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江南人淡淡的鼻音。
而他依旧在愣神,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连声音都这般好听。
莫约连陛下都察觉到他的失态,遂替他答了一句:“那便有劳姑娘了。”
姑娘又望了他一眼,才又抚起琴。
这次的琴音未像之前那般缠绵空灵,而是如山崩地裂,大风扬沙,急促又有力。
沈珺意听着那琴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在大漠边疆时击鼓迎战的情景。
他的眼里满是惊异。
如此瘦弱的女子,怎能有如此磅礴的力量?
一曲终时,他还久久不能回神。
四下皆寂静,唯有微风拂面。
当他醒过神来,想要说些什么时,姑娘身旁的婢女却凑到她耳边道:“小姐,该回去了,不然老爷又得念叨了。”
姑娘清浅一笑,同他们告别:“两位公子,后会有期。”
说罢,便放下薄纱,驶船离开。
沈珺意很失落,他还没来得及问姑娘的芳名,如此一别,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
陛下宽慰他说:“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却不想陛下一语成戳。
那天晚上,他便又见到了姑娘。
他们来到江南名门望族章氏的府邸暂居,章问远设宴招待他们时,姑娘也在宴席上。
原来姑娘是大儒章问远最小的嫡女。
他如愿以偿地知道了她的名字——章玧漓。
在江南的那些日子,他时常同她呆在一起。
渐渐的,他们发现彼此志趣相投,两人爱抚琴写诗,却也爱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本传奇,他们促膝长谈,常常说笑至深夜,却还意犹未尽。
那时,他懂得了相见恨晚的滋味。
离开江南那日,她送给了他一枚玉佩,还有一封书信。
他本想当即便打开来看,却被她阻止。
章玧漓低着头,脸颊染上红晕,却坚持道:“阿意,等上了马车你再看。”
他只好笑着将玉佩同书信一齐收起来,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上了马车,他将信展开,露出笑意。
“阿意,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尝过心动的滋味,可遇到你之后,哪怕是日升日落,花开花谢,我也想同你分享。我想,在不知不觉之间,我已对你倾心。”
他轻轻抚摸着娟秀的字迹,那些文字仿佛活了过来,钻入他的心里,将空缺多年的那块填满,还散发着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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