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林白榆终于简略地将当时把那个男生揽在怀里的黄毛画了出来。
她一抬头,对上几双灼灼的目光,以及隋钦漆黑的视线,耳朵微微发热。
林白榆抬起下巴,捏着纸。
“我最后见到您儿子,他被他拽走了。”
白纸呈现在众人面前,纸上的人五官清晰,就连嘴角下的胎记都被画了出来。
陶书翠和其余老师露出惊叹的目光。
孙成妈妈凑近看,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
林白榆问:“隋钦,你见过他,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隋钦的目光投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冒出来的想法是——那样丑陋的一张脸,有什么资格在她白皙的手下画出。
“没有。”
少年的音色很低。
陶书翠和孙成母亲都转过去。
方云旗瞪大了眼,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招,立刻道:“你儿子那晚就和他在一起!还被威胁了!说了你们还不信!”
南槐街尾没有监控,所以那天的打架根本拍不到,只要没人承认,就没人知道。
而且,那个找茬的黄毛,他和隋钦也只是在打工地方见过,并不知道名字。
孙成妈妈想起儿子被送进医院时的惨状,看林白榆这张画出来,也不是胡编乱造。
她涂了口红的嘴唇一张:“我回去问问,要是不是,我还是会再来学校的!”
陶书翠送走她,又回过头看自己的学生,只觉得神奇。
她最怕的就是家长来闹,本来孙成妈妈吵了半天,劝了半天,反而越暴躁。
林白榆这个女生,生得乖巧,看到她就会不自觉地宁静下来,好似有平复人心情的作用。
陶书翠露出笑容:“你们先回去上课,后面有什么情况,我会叫你们的。”
走出办公室,方云旗就压不住嘴角:“林同学你也太厉害了,这都能画出来!”
林白榆说:“这不难。”
警方那些侧写师才是真正的高技术呢。
她偏了下脸,“隋钦,你为什么不解释?”
隋钦校服外套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上方的冷白色皮肤。
“解释什么?”他反问。
“说那个男的……”
“我没见到。”
少年面无表情。
方云旗出声:“阿钦后来回家了,没见到呢!我也没见到!但就是不是我们!操怎么倒霉事都让我们遇上了。”
林白榆了然。
只不过,她还是觉得隋钦这种过于沉默,或者说只回答有用信息,但普通人又不会去多想,就容易误解。好在她那天见到了。
要是她那天用手机拍下来,可能更快。
“我离开南槐街的时候看见的,不过当时没注意,坐车的时候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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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进教室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秦北北拿书挡住脸,“没事吧,去了这么久?”
林白榆也挡着脸,和她说悄悄话:“我估计应该是没问题了,要有也是报警的事。”
秦北北点点头。
这节课他们都只上了一半。
和一班这边不同,外班那里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前面孙成妈妈来吵闹,现在流传出去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而在一班,下课后,不用别人多问,方云旗已经自发地开始宣传。
他仿佛一个古代的说书人,不知道用了谁的笔盒,往课桌上一拍,发出清脆声音。
“你们不知道新同学多酷!一进去三两句把那阿姨说得无话可说,然后又从老班手里要了支笔,老班都没问什么,直接就给了,然后新同学唰唰唰地就开始动。”
“哎,你们猜是干什么?”他卖关子。
其他人很给面子地附和:“写小作文?”
“写那个人的电话?”
“……”
就连一向不爱搭理男生热闹的秦北北也加入话题:“难道是写有什么特点?”
齐统催促道:“你他妈能不能说快点?”
方云旗嘿嘿一笑:“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把罪魁祸首给画了出来,一模一样!”
他学林白榆的姿势递出纸,模仿她的话。
其他人就“哇”出来。
林白榆:“……”
忽然变成了喜剧,怎么回事。
她不出意外又成了视线焦点。
秦北北饶有兴趣地扭过头,短发飞扬起:“原来画画还能这么用,早知道我也去学了。”
“我的同桌是个隐藏的大人物。”
尬到了。
林白榆一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干脆拿书挡住脑袋。
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微微往后仰,脑袋上扎起的马尾落在了隋钦的桌上。
乌黑的发丝在书本上划过。
隋钦修长的指关节搭在课本边缘,食指的指腹拂过,很顺滑,像丝缎。
预备铃忽然响了。
马尾的主人拿下挡脸的书,直起身,被指头压住的头发从他的指腹下滑过,消失在课本上。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后桌做了什么。
林白榆仰了时间太久,脖子都有点难受,因为惯性又跌了回去,后脑勺撞上一片柔软。
教室里的风扇在天花板上转着。
林白榆脑袋仰躺着,对上的是隋钦黑沉的目光,如湖水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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