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书翠正要问,黄红英早就忍不住了,从进办公室到现在,隋钦这小崽子嘴里就只回过几个字。
要钱?
没有。
回家?
不回。
“隋钦,你父母去世那么多年,我养你到现在,你现在大了,不听话了,偷偷跑出去,你让我这个做大伯母的怎么办,担惊受怕,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隋钦嘲讽地勾起嘴角。
林白榆都震惊了,太会演戏了吧。
家长天然容易让老师偏向,陶书翠虽然是班主任,但只知道隋钦父母不在,因为他从来不提其他。
“体谅什么?”隋钦平静问:“体谅你从不养我?”
“你这孩子,都学会说谎了!我要是不养你,你还能活到现在,你早饿死了。”
“你那些钱,不会拿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了吧?”
林白榆忍不住:“他没说谎,你敢发誓你说的是真的吗?”
黄红英第一次见林白榆,“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林白榆要把隋钦拉走,结果隋钦反而上了一步,把她挡在了后面,“当然关我的事,我亲耳听见,你不给隋钦吃饭。”
“而且,晚上隋钦回家,你家门还都锁着,你有好好对待过隋钦吗?”
“隋钦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自己一边上学一边挣钱。”
林白榆撸起隋钦的袖子,“你儿子手腕有这么细吗?血管都看得清吗?这是你好好养的吗?”
这还是最近隋钦长了一点肉。
林白榆投喂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让隋钦看起来不那么瘦,但比起其他人,还是单薄。
要花时间。
少女白皙的手抓着少年的手腕,青色的血管与之对比,格外显眼,又刺痛陶书翠的心。
整个办公室还在的老师全都看了过来。
黄红英顿时就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谴责,嘴硬道:“瞎说啥!他自己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成天不着家的,不然能有这成绩?”
隋钦眼皮撩起:“我的成绩,您不是最清楚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加之那双幽沉的眼睛,让黄红英心虚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来。
隋钦垂下眼,对上林白榆的目光。
林白榆张张嘴,无声道:你放心,不会让她带走你的。
她从来就带不走自己。
隋钦清楚,但他不说。
陶书翠沉起脸,“隋钦进我班里这些年,我一直看着的,以前成绩在学校里数一数二……”
黄红英越听越害怕,转移话题:“我养他不要钱吗?”
隋钦呵了声。
“我成年了。”他忽然道:“大伯母。”
不论是他的未来,还是他的过去,都会回到他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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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红英离开后,陶书翠没让隋钦走。
“你不回去,你现在住哪儿?”她担忧道:“你还是个学生呢,怎么在外面偷偷打工,多影响学习,老师可以借你钱的,还可以帮你申请贫困生……”
隋钦语调冷静:“我不算贫困。”
林白榆心脏抽抽地难受。
有的班上贫困生补助落在了大手大脚的人里,有真正困境的人却自己挣扎求生。
“你现在搬出来,大冬天的,冻着了怎么办,你住校吧,宿舍费可以免费的。”
隋钦拒绝说:“我有住的地方。”
林白榆却觉得宿舍不错,免费就不用花隋钦那些辛苦赚来的钱了,她小声说:“住校挺好。”
隋钦侧过脸,也唇语:不好。
林白榆:哪里不好?
隋钦:寒假。
林白榆哑火,两天后就是寒假,学校也没有人,隋钦不可能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待一个多月。
两个学生在自己眼皮底下搞眉眼官司,阅历无数的陶书翠早已看出,想说还是忍住。
点破了,说不定得影响两个人。
看他们的成绩,一个比一个稳定,似乎也没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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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隋钦住宿的事还是没有定论。
不过,林白榆想着,明年开学可以让隋钦住校,直接住到高考结束,毕业上大学。
她心里又不可避免想到另一件事。
晚上回家洗漱后,林白榆在被窝里给隋钦打电话,明明只隔了几道门:“阿钦,我那个梦里,堂妹顶替我上大学,你说,黄泽会不会也做这个?”
隋钦沉思片刻:“不会。”
第一件事是不是真正发生了,在林白榆的叙述里,有没有成功都不确定,因为她看不见,全听一面之言。
近几年,成名可能性不大。
再者,就算成功了,也可能因为堂姊妹化妆打扮可以相似,但他和黄泽可不是。
林白榆:“我上次问了张琴语,听说他在学校成绩还挺好,比你好……”
剩下的内容,隋钦都没怎么听。
只听见了那句“比你好”。
他抿紧唇,轻描淡写道:“放心,他会原形毕露的。”
林白榆“咦”了声,可再怎么问,隋钦都不告诉她,她只好转了话题:“你今天,和黄泽他妈妈说你成年了,是说以后都不用她管了吧。”
隋钦沉在黑暗的房间里,声线清冽:“是,也不是。”
“成年了可以做很多事。”
林白榆仰躺在床上,听着隋钦的声音,拿远了手机抬在半空,小心揉着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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