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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溪谷最近的镇子叫上高镇,远近约莫五十多里,但这一路崎岖并不好走。这镇子因为地势高而得名,是在一条大山脉半山腰的缓坡处建的,它的位置不好,来往的人也不多,而这里的有间客栈,可以说是大明土地上生意最差的客栈之一。东方黎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掌柜还在柜台那趴着打盹,她敲敲桌子,那小老头睡眼朦胧的瞧了一眼,认出这个来过的客人,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对了口号,方引入后院道:“公子爷要找的人已经到了,说来也巧,就比公子早到了那么半刻钟。”
    东方黎点点头,顺手把他递来的绢纸塞入怀中,这关节她没心思去管别的,只想先瞧见那个人。好在这客栈小的很,没走几步便瞧见一排绿色藤蔓后面,淡蓝色影子慢吞吞的打着一套五禽戏。她一个跃身转过去,便见到了一位发须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那老人像是没看着她一般兀自打着,而她纵然心急也不好开口催促,也便站在边上看着。直到最后一个架势收起,那老者才笑着望向她:“多听得东方教主大名,今日一见倒是好涵养。”
    东方黎心中苦笑,她何尝不急?只是这越有本事的人总是越有脾气,谁知道这位看似靠谱的老先生到底是什么性子,若是被惹急了不治,那纵是把他绑起来带回去也毫无作用,除了老实等着又能做点什么?不过现在他总归把注意力投了过来,东方黎自然不想寒暄,躬身一礼道:“承蒙夸赞,受之有愧。见老先生仙风道骨,晚辈甚为钦佩,只是家师病中,正待诊治,我身为人徒,不敢怠慢,还请先生略忍舟车劳顿随晚辈走一趟,若能救得家师,必将倾晚辈所能以为报。”她很少这般谦卑恭顺,如今做来却也自然,全无做那日月神教教主的傲气,那老先生见她如此赞赏的点了点头,温声道:“东方教主不必客气,既然如此,便请东方教主带路。”
    东方黎闻言自喜,引着他出得客栈,自有人牵来两匹好马。那老先生性子颇为随和,也不自持什么年龄身份的,当先翻身上了马。这举动让东方黎心中赞赏,夹动马腹,略前半步,边行边道:“恕晚辈鲁莽,还未请教老先生大名。”
    那老先生捋着白胡须,“老夫姓云,单名一个汤字。东方教主可以唤老夫云道人,或者唤作……”他看了东方黎一眼,笑道:“小师叔祖。”
    小师叔祖?东方黎皱了皱眉,她从未听说过师父还有个什么小师叔,犹疑的看了云道人一眼,不愿说重了得罪他,试探道:“不知前辈师承何处?”
    云道人哑然失笑,“虽然有不少门派借了我天山的名号,但真在那山尖上的除了东方家,也没有谁了吧?”
    那山顶上的确没有别的谁,而东方家的门人每代最多三个,倒没有门户之见,看得顺眼纵是乞丐也不嫌弃,纵是皇子也要掳来。只是这历代掌门人都是眼界甚高之辈,到东方云飞的师父除了亲生女儿之外也不过只收了一个徒弟。东方黎心中仍是疑惑,细细回想东方云飞说过的为数不多的往事,好像是有那么个师叔祖的存在,但依稀记得师父说是死了。她沉吟了一下,又道:“不怕前辈笑话,晚辈虽然拜于家师门下,却从未上过天山,倒是不晓得那壮丽美景。”
    云道人闻言露出回忆之色,叹道:“天山之巅,终年白雪,俯瞰天下,自是壮廖。”他言毕又露出戏谑的笑容来,“但看你的模样,若没人带着怕是上不去的。”
    东方黎神色一动,明知故问道:“前辈此言从何说起?纵然山高路险,以晚辈微薄的武艺,也总能试上一试。”
    “若东方教主都说自己武艺微博,那这天下也就无人敢称高手了。那小丫头的眼光一向不赖,选徒弟也是各有各的天赋。不过要想上那天山之巅,只有武功可是不够的,看你的模样定是疏于修习玄学阵法,通往师门的路上有九重小阵三重大阵,实难以力破巧。”
    若说他猜得东方黎出自谁的门下,来自哪个地方,这到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只是天山之上的几重阵法本是秘辛,那小九阵里有三阵是幻术,总叫来访者胡走一圈,还以为自己看过雪顶日出,这东西可是外人极少知道的。
    东方黎心底信了几分,迟疑道:“那前辈此次前来是因着?”
    云道人闻言露出一脸忧色,叹气道:“我本在闭关当中,忽算得那小丫头逢得命劫,便连日赶来了。”他似乎有些挣扎,但还是低声道:“其实这也是她的命数,但她终究是东方一门惟一的后人了,我深受师父师兄大恩,纵然逆天而行,也要救她一次。”
    逆天而行?东方黎脸色一白,她原本不信天命,但死后重生于它身的经历又让她不得不信这玄乎的东西,“前辈有多大把握?”
    云道人笑了笑,“谈不上多大把握,最多一命换一命便是。”他说的轻巧,笑意自然,东方黎看在眼中,平白多了几分敬意,但这声小师叔祖却不好叫出口,她存了心思等着见了师父确定了身份再议,故此也不再提师门的事情,一口一个前辈叫着。而云道人也并不怎么在意这些,颇为潇洒的告诉她不必拘礼,又主动加快了脚程,齐齐往溪谷奔去。
    这马速一快,寒风便呼啦啦的刮起来,再不好说什么闲话。东方黎也得了空眯着眼睛又想起自己纠结了几天的事情。
    她想,如果师父好起来了,自己该怎么办。这日子便不再那么过的没个念想,也不必匆忙结束这段似梦的旅途。前阵子觉得师父没有被医治的希望的时候,她也无暇去想那许多个不在身边的人和事,只是黯然觉得尘归尘土归土,了却两世孽缘,重做个不被记忆沾染、玲珑剔透,干干净净的自我。但一听得有了希望,一想到师父自信的模样和雪千寻欣喜的笑容,一想到身边这个人竟然有可能是自己那个神奇的门派的小师叔祖,这心微微一放,那些刚被拟定不去顾及的尘缘便又如被风卷,翻滚了起来,与她心中原本就无法消弭的不安和忐忑拧成一股麻花劲儿,怎么解也解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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